“父亲……可有为难你?”赵致远看着秋卉,脸颊绯红,语气迟疑。
“没有。”秋卉笑了笑,有点痛。
“当真没有吗?”赵致远听见……反正……赵致远不信。
“当真没有。”秋卉忽而垂下眼,“只是恭喜你,你要娶妻了。”
“娶妻?!”赵致远瞪大了眼睛,“我要娶谁?”
“必然是一名妙龄女子……好了,不多说了,我要动身前去万馥楼了。”
“等等!”情急之下,赵致远竟拉住了秋卉的手臂。
“啊……”秋卉低叫着抽回手,衣袖因而往上翻,手臂上的伤痕清晰可见……秋卉放下衣袖,遮住伤痕。
“父亲当真打了你?!”赵致远激动地再想伸手拉秋卉……赵致远想要看清楚秋卉的伤痕,却又怕让秋卉更疼。
“你父亲没有打我。”秋卉热泪盈眶。
“你哭了?”赵致远痛心却又束手无策,“很疼是不是?”
“不是……你父亲当真没有打我……我要走了,不然得迟到了。”
秋卉垂着头,与赵致远擦身而过,急步走出了家门。
很快的。
牛春梅嫁进了赵家。
赵致远不喜欢牛春梅,除了洞房花烛那夜草草交差之外,赵致远几乎没有碰过牛春梅。就连洞房花烛夜,赵致远都是紧闭眼睛,幻想牛春梅是秋卉……才勉强熬了过去。
可自从牛冬梅到集市帮赵海荣卖猪肉之后,赵致远就连那点幻想都破灭了——秋卉身上总是散发迷人的香气,而牛冬梅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猪骚味。无论赵致远把眼睛闭得多紧,都无法忽略牛春梅的那股猪骚味。赵致远不碰牛春梅,牛春梅自然怀不上孩儿了。
明日一早。
赵致远便要进入贡院,参加科举考试。
那天夜里。
秋卉向墨莲告假,回到赵海荣家中,与赵海荣、赵致远、牛春梅一起吃晚饭,算是为赵致远饯别。四人围着小桌坐着,座位依次是赵海荣、秋卉、赵致远、牛春梅。
席间。
赵海荣要进房间找他珍藏的酒,牛春梅要进厨房端出炖了许久的汤……赵海荣与牛春梅才一走开,赵致远便在桌下握紧了秋卉的手。什么话都没说,二人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潮热的掌心是他们紧贴的双唇……秋卉轻轻地抠了抠赵致远的掌心,往事如潮。
二人多想能够紧紧地拥抱……
此时。
赵海荣的脚步声传来,秋卉抽回了手。
次日。
看着赵致远走进贡院……秋卉知道,一切该开始了。
秋卉几乎日日提醒牛春梅——男子一旦成为大官,肯定会妻妾成群。若原配妻子长相好些,若原配妻子出身好些,若原配妻子有儿有女,或许那名男子还不至于太过绝情地将原配妻子休弃。但如牛春梅那种长相一般,出身市井,目不识丁,无儿无女的原配妻子……秋卉总用一脸担忧结束她们的谈话。
这种话听多了,牛春梅变得越来越焦虑。
那日。
牛春梅没有跟着赵海荣到集市卖猪肉,而是走进赵海荣与秋卉的房间,拉住秋卉的手哭诉:“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我当初嫁给致远,就是看中致远一定会当上大官!如果致远一当上大官就休弃我,那我一定会被街坊邻里耻笑一辈子的!就算街坊邻里不耻笑我,我去哪里找比致远更好的夫君?我……”
说穿了,牛春梅就是想要当官夫人。
牛春梅猛然收回假哭,丑陋的眼眸闪过道道狡黠的光:“听说,你们十里烟花路有许多古灵精怪的玩意?其中有没有玩意……能够帮我留住致远?”
“要留住男人,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怀上孩儿……”
“这我当然知道了!”牛春梅急躁地打断秋卉的话,“可致远现在还在贡院参加科举考试,我怎么可能怀上致远的孩儿?就算致远不在贡院参加科举考试,致远也极少碰我……”可能感觉自身说得太多,也可能是被自己伤了自尊,牛春梅用力咬住她那双过厚的黑嘴唇。
“致远过去少碰你,当上大官之后,致远便会多碰你了吗?”
“这……”当然不会了!
“如果致远碰你一次,你就怀上致远的孩儿……是不是正合你意?”
“那当然再好不过了!”牛春梅惊喜得咧嘴大笑,明明还年轻的脸上布满纹路,“难道你有那种一碰就能怀上的神药?”
“你以为十里烟花路是什么地方?”秋卉嗤笑,“一碰就能怀上的神药没有,永远不再怀上的神药倒是多得很。”
“既然没有,你为何要说那种话哄我?!”牛春梅恼羞成怒,豆大的鼻孔呼呼直喷气。
“你还不明白吗?让致远碰你一次就怀上的意思是……”秋卉附在牛春梅的耳畔,说出一连串在牛春梅听来极度不知羞耻的话。
“你居然敢说这种话!”把秋卉的话完整听完,牛春梅才用力推开秋卉。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出的,行之有效的方法。”秋卉淡定地笑了笑,“难道你还能想出别的方法吗?”
“我……”
“没有,是吧?”秋卉从腰间出取出一包药粉,放在牛春梅的掌心,“以你的相貌,恐怕无法让海荣情难自已。我可以提前告知海荣,说我今夜会在三更时分回来。你到时候趁着漆黑,假装成我,爬到海荣的床上去……为保万全,你切记要提前点燃这初茼。以海荣的急躁性子,加上这初茼的功效,再加上四周的漆黑……反正……无论是儿子还是孙子,都是为赵家添丁不是吗?”
“我……”
“怎么?怕了?”秋卉冷冷一笑,“官夫人可不是那般好当的。若你连这般小事都不敢做,我劝你还是提早收拾包袱回娘家吧。少做当官夫人的春秋大梦了。”
“谁说我怕了!”牛春梅高昂着头,“可万一你出卖我怎么办?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既是在帮你,更是在帮我自己。”秋卉拉起牛春梅的手,态度恭顺,“等你稳坐官夫人的位置之后……我希望你能保我一直留在赵家。”
“哼!原来你也怕公公父凭子贵之后,抛弃你!”
“当然。”秋卉说:“为了三餐无忧甚至锦衣玉食,我当然要提前讨好状元夫人了……除了我,往后轮候讨好状元夫人的人还多的是。就连过去曾经鄙视嘲笑蔑视状元夫人的人,往后都要跪在地上,对状元夫人顶礼膜拜摇尾乞怜。”
“状元夫人……”
牛春梅一道兴奋地喃喃,一道握紧了手中的初茼。
那夜。
牛春梅按照秋卉的计划,爬上赵海荣的床……过量的初茼……无论赵海荣还是牛春梅,都异常激动。
秋卉站在门外,学着从前赵致远的样子,透过那道粗糙凹凸的门缝,看着房间里面忘我纠缠的赵海荣与牛春梅……那分明不是赵海荣与牛春梅,而是她与赵致远。
初茼的作用不容小觑。
第二日。
赵海荣差点起不了床。
好不容易起身坐在床上,傻憨地回味着昨夜。甜滋滋地回目一看,赵海荣竟发现,睡在他身旁的不是秋卉……赵海荣心中一惊……却又似乎不至于过于震惊。
其实……
赵海荣昨夜也曾发现,那张脸不是秋卉的脸。
不过……
赵海荣昨夜根本无法控制自身,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那只是他的幻觉,那确实是秋卉。
如今……
不是幻觉。
算了……
反正昨夜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泥足深陷,赵海荣与牛春梅开展了一段无甚感情的不伦关系。
接下来……
一如秋卉对樊云瑾等人说的那般。
其结局……
一如樊云瑾等人推测的那般。
无论如何,赵致远终究是属于她的了……秋卉抱紧赵致远,在黑暗中,亲吻赵致远。
*****
万馥楼一楼。
小厢房之内。
墨莲身穿一袭嫣红纱衣,皮肤白得绝情绝美。坐在厢房内,疏离却又恭顺地给坐在身旁的慕岩岽倒酒——
慕岩岽现年四十五,长相不美不丑,身材不胖不瘦,在淮陵城内有将近五十家或大或小的商铺收租,可谓是淮陵城内赫赫有名的大地主了。慕岩岽财宏势大,慷慨豪爽,难得还对墨莲颇为尊重。故而,慕岩岽可算是墨莲其中一名最常接待的入幕之宾。
“贱妾听闻,慕爷最近又新添了一名绝美的妾?”墨莲用纤细白嫩的十指指尖拱着酒杯,向慕岩岽微微一敬,浅浅一笑道:“贱妾恭喜慕爷,喜得美妾。”
“这有何好恭喜的?”虽说不用恭喜,慕岩岽却还是赏面举起酒杯,敬了敬墨莲,随即将杯中美酒一口喝尽。慕岩岽放下酒杯对墨莲说:“哪日你答应当我的妾,才真是值得恭喜。”
“慕爷又跟贱妾说这种玩笑话了。”墨莲笑了,孤傲又迷人,“贱妾还得谢谢慕爷。若非慕爷前些日子鼎力相助,白梨笙必定不能这般快便离开万馥楼。”
墨莲再向慕岩岽敬了一杯酒,以表谢意。
“说起那白梨笙……”慕岩岽一口喝下墨莲敬的酒,受不了似地打了个极大的寒颤,无奈地摇头说道:“墨莲你是不知道,那白梨笙当真是难以下咽得很。若非受你所托,我可万万不愿意与那白梨笙亲近。不只是我,连同我拉来帮忙的那些挚友,也大都是如此向我埋怨……我不知道废了多少心神,才把他们都安抚好。”
“白梨笙一事,当真是劳烦委屈慕爷了。”墨莲放下酒杯,轻拉起慕岩岽的手,眨着不太冷的眼眸,感激地说:“慕爷放心,贱妾定会好好报答慕爷的。”
“我就是在等墨莲这句话。”这是墨莲第一次在房间以外的地方,主动亲近慕岩岽……慕岩岽顿觉心花怒放,顺势抬起墨莲的手,快速亲了一口。慕岩岽怕墨莲会因此不悦,于是很快放开墨莲的手。
“白梨笙与锦绣庄白家的争家产一事,还得麻烦慕爷多多操心才好。”墨莲非但没有因为慕岩岽在房间以外的亲吻她的手而生气,反而靠向慕岩岽,轻枕着慕岩岽的肩膀。
“于我而言,锦绣庄白家一事简直易如反掌。墨莲大可放心,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慕岩岽垂目看着墨莲,“慷他人之慨,却又能取悦墨莲。何乐而不为?”
慕岩岽注视着墨莲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
慕岩岽从未在如此光亮的地方,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过墨莲的容颜……美,太美了,却绝对不只是美而已……墨莲身上淡却诱人的香气,一如美人妖娆的舞姿撩动着慕岩岽。从来谨守墨莲规矩的慕岩岽,情难自已地俯下身,欲要亲吻墨莲散发着香气的娇嫩的唇……墨莲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
砰!!
突然一声巨响,将墨莲与慕岩岽都吓了一跳。
墨莲往后抽身,拉远她与慕岩岽之间的距离。慕岩岽大感扫兴地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厢房门!那声巨响,分明是有人被推撞上了厢房门。紧接着,混乱的打斗之声不断从门外传来。吵死了!从来性情温和的慕岩岽忍不住冲门外大喊:“外头在吵什么?”
秋卉向墨莲告了假,没在万馥楼中。站在厢房外的下女银霜推门而进,背身关上厢房门,怯生生地回头对慕岩岽说:“回慕爷,门外发生了些……状况。”
慕岩岽不耐烦地拍了拍桌面,低吼着问:“什么状况?”
慕岩岽感到大为窝火——难得墨莲愿意在房间以外的地方主动亲近他,眼见就能吻上墨莲了,却被那般“状况”打断!实在恼人!
银霜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闪闪缩缩地看向慕岩岽说:“回慕爷,一名杂役不小心打翻了酒水,坏了方维呈方爷的兴致。所以……方爷便命他的人将那名杂役痛打一顿。本该将那名杂役拖到后巷去打的,可外头正在下着雨,方爷的人不愿淋雨……于是……方爷的人便把杂役拖到厢房外,打了起来。”这厢房,可算是万馥楼中最为僻静的地方了。
墨莲冷冷地问:“是哪名杂役,那般冒失?”
银霜怯怯地答:“是寒岩。其实也不能怪寒岩冒失,分明是方爷喝多了酒撞上寒岩……”
银霜后知后觉地抿紧了嘴。
方维呈是万馥楼的客官,寒岩是万馥楼的杂役。身为下女的银霜不该说客官的不是,身为杂役的寒岩也不该坏了客官的兴致。
厢房外。
乱打乱踢的声音愈发混乱刺耳。
那声音。
分明就是要将寒岩往死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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