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荒地，风雨不断肆虐着。

岁雨之术还在继续，浑浊的雨点打在一个人的身上。

灵九朱的身形在不远处渐渐地凝聚成实体。

撑着伞，眼里不见悲喜。

他一直都在那里。

从灵天偃与他开始动手的最初的时刻，一直到现在。

分神化念在这里用起来，确实是比平日里要顺利得多。

甚至分神作为虚假之物，都没有引起灵天偃的怀疑。

知晓了岁雨之术的道？

不被岁雨之术侵蚀，不受影响？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作为灵族的至强禁术之一，族人对于岁雨之术的研究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那个被最初的灵族老祖创造出来的法术，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有如此蛮横的力量，也不知道这法术施展的原理。

在生灵最初诞生的瞬间，从前的凡人甚至连生火都不会。

就算之后他们知晓了如何利用火焰，也根本不会去想火焰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他们只懂术，不懂法。

换做现在的灵族也是一样。

灵九朱对岁雨之术其实也是一窍不通，当初还坐在三长老位置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旁人戏称为工作狂，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去修炼什么高深的法术，就算是为了维持作为三长老最基本的标准而去修炼了一下，那也绝对是虎头蛇尾，是根本无法被真正有研究的仙家看在眼里的。

就算是现在……

他对于岁雨之术的水平也仍旧没有提高多少。

但是那又如何？

灵九朱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就算是自己不会岁雨之术，方才那番话也是将这灵天偃给唬住了。

言语之道，这也算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不说那青山一族的言灵术，就说这平日里做买卖，那也是离不开这一手。

“让我看看……”走到灵天偃近前。

大雨中的他，双目已经没有了一点神采，呆愣地双膝跪地。

甚至呼吸都细若游丝。

一根手指落下，点在灵天偃的眉心。

灵九朱闭上了双眸。

口中呢喃着。

“……你的执念，你的一切，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想要知道……既然你说要改变灵族，为何这么多年来灵族却仍旧是这副模样，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想当上这个三长老，那就证明给我看……”

因果与岁月的结合。

这并非是简单的利用法术引导对方的内心，去窥探对方深处的秘密。

而是一种真切的因果力量，去让对方回想起某一段时期的感受，记忆，在此术施展的同时，对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论是记忆还是情绪，都无法作假。

就算是被人为地篡改了记忆。

那也会第一时间被施术者察觉。

因为情绪的断口，是永远也无法仿造的。

而施术者在法术生效的时间内，也会以第一视角来感受对方的情绪。

也就是说在这一刻。

灵九朱成为了灵天偃。

……

为什么偏偏资质那么差？

明明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家的后裔，为什么……

在知道自己的资质以后，所有的家人态度一下子就都变了。

他们知道在这之后“我”将会被送去哪里。

无数的洞天，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去的洞天，或许……永远都无法走出去。

这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场景。

绝对不能，绝对不允许！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我”不断地责问，不断地哀嚎。

但是没有用，押解的族人已经到了门口，家人甚至都没有在外面拦一下。

就像是盼着“我”离开。

那眼神，一双双……不要，不要再看我了，不要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一定要看资质，我不是还会其他的吗？

就算无法感应岁月之道，甚至其他的道也感应不出来，但“我”还会做其他的事情啊！

为什么“我”连一个机会都没有！

心里有些浑噩。

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是什么。

在被往日见了都笑脸相迎的同族带着离开家的时候，甚至是见到了那个宣判了自己命运的人。

他手里拿着一沓的文书，正朝着某一座山的方向飞去。

心里又是一阵憋屈。

憋屈得忍不住挣脱了押解自己族人的束缚，冲到了他的面前。

指着他大声疾呼。

今日你弃我如草芥，待我归来时，定取而代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但他却压根没有对这两句话有任何惊讶的反应。

甚至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愤怒。

不甘。

双拳已然紧握，却被两个押解着“我”的族人给紧紧地束缚着。

通过一道简陋的传送阵法，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眼前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山海了。

或许……

再也见不到了吧？

入眼是一片荒凉。

这便是以后“我”的归宿？

想到这里，心里便越发觉得憋屈。

总有一天，定要回去！

“我”在心里暗想。

然后是第一年过去，我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这小世界里的人都对“我”不错，虽然一开始生疏，但相处久了就都熟悉了。

他们都是因为没有天分流落到这里的族人。

或者是那些族人的后代。

或许是真的永远也出不去了吧，想到这里，“我”对那些族人的态度又亲近了许多。

第二年过去了。

“我”还是没有寻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但“我”还有希望，因为这里有一个长辈和我说过，人活着就是要有希望。

不管这个希望有多渺茫。

第三十年，曾经和“我”有交集的一个朋友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渴望能够离开这方小洞天。

不是为别的，单是为了那个朋友临死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他想要去上边看看，看看传闻中的山海。

只可惜直到死都没有圆梦。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这里的族人……不也是灵族吗？

为什么就注定要留在这里？

不觉得不公平吗？

甚至……

他们根本就不觉得不公平。

但是“我”不这么觉得。

灵族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必须要改变现在的状况。

要让合适的人，坐在合适的位置上！

心里这么想的瞬间，“我”想起来了，那个曾经决定了我一生的人。

也是在那一年，我寻到了自己的机缘。

那是能让“我”从此平步青云，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改变整个灵族的机缘！

等着吧，我一定会改变这一切的。

到时候，这里所有人都能亲眼看一看那片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