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怒火差一些就要喷涌而出。

有一种瞬间动手将对方斩杀的念头一闪而过。

但灵九朱还是忍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听灵邱侍一阵枯槁的笑声传来。

那张扭曲的脸上带着张狂和得意。

“嘿嘿……呵呵，果然师尊还是那么强呢，就算是得到了外道的力量，弟子仍旧不是对手……”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灵九朱挑眉，虽说变成这副局面在他的意料之外，但灵邱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还是心里清楚的，那是一个绝对不会冒险的孩子，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始终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是一个和他某种意义上来说很相似的人。

也正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灵九朱才会将灵邱侍收为弟子。

并不是鲁莽地想要让大长老或者灵天偃心里不舒服，而是有过慎重的考虑。

因为对方是一个与他很像的人，所以在如何经营百草堂这件事情上也不会出现与他相左的思绪——本该是这样的。

“原本以为你会有什么后手，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想到你居然会变得这么冲动，是不是也和那些域外天魔有关？”

“师尊说过，成为三长老的人会是我——是师尊失信在先！”

灵邱侍挣扎着。

但不论如何动弹都无法挣脱灵九朱的束缚。

只能继续瞪着灵九朱。

“做三长老？你还没有那个资格——灵天偃可以为了成为三长老偷学禁术，忍辱负重那么多年直到将我打败，而你——乖徒儿，既然你想要成为三长老，为何只是成天做为师让你做的那些活计，为何就不能做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你与灵天偃不同，你根本就没有那个胆魄！”

“但这是师尊说出口的话——不论如何，都是师尊失信了。”

“失信？为师让你守着百草堂，你却偷偷地来了蟠桃会……这莫非就不是失信了？”

“住口！”

灵邱侍的眼眸中，神情坚定。

确实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

就是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才做了自始至终都只敢埋藏在心里的那件事情。

就算得到了那位大人的力量。

就算已经知晓了一切的起源和终点。

他自始至终都不敢真的直面灵九朱的怒火。

所有的怨恨。

所有的不甘，都藏在心里，不曾表露出来。

但百草堂还是没有随着他心里想的那样发展——师尊实在是太过感情用事了。

总是将不该用的资源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总是做一些看上去就会亏本的买卖。

他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商人！

但那些话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够拥有的一切都是师尊给的，是师尊让他从一个普通的茶馆小厮摇身一变，成了百草堂里一个重要的部分。

尽管尚不成熟。

尽管能力有限。

但那些都不算什么。

因为他是师尊唯一的弟子，他可以等，等着注定会属于他的一切。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那位大人寻了上来。

祂是谁？

正体是什么？

没有人知晓，他也不在乎。

只因为最初的那一瞬间，对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深深地触动了灵邱侍的内心深处。

只是这点程度吗？

祂说。

这真的是你期望的吗？

不是这样的吧，看看他都干了什么，若是换成是你——肯定能做得更好。

不知道为什么，轻而易举地信了那位大人的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心里生出了怨怼。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唔……该死，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些东西！”

灵邱侍双眸赤红，使劲地摇着头。

再见灵九朱却是已经露出恍然之色。

淡笑着答道。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想让你想起那些东西了……原来如此，没想到乖徒儿这么容易就中了域外天魔的诡计。”

“不准你侮辱那位大人，就算是师尊也好——”

“蝇营狗苟，在暗处不敢出来的家伙也配让我敬他？”

灵九朱这么说着，心里又有些黯然。

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就是因为这么个简单的理由，赤霞……

“不过是一些域外天魔而已，就是在仙界连气息也不敢散开的东西……乖徒儿，可还有什么话说？”

就要结束了。

虽然时间不短。

也有了些感情。

但不该存在的，注定是要消灭。

“师尊要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灵邱侍的双眸中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再没有先前的疯狂，倒是和如今的灵九朱一样异常冷静。

“你动了杀意，又染了域外天魔的力量，那便留你不得！”

“也不尽然吧。”灵邱侍歪着头笑道，“莫非是因为赤霞仙子？呵呵……别人或许不知道，不过弟子可是一清二楚的，赤霞仙子根本就是师尊口中的域外天魔，弟子这是帮了师尊一个大忙。”

“将死之人，还想在此逞口舌之利！”

灵九朱眉头微皱，冷喝一声。

只是灵邱侍忽的仰起头，傲然道。

“师尊，弟子可还死不了。”

“都到这时候了，莫非你还有什么倚仗没有拿出来？”

若是还有倚仗的话，定然是不会到现在才拿出来。

仙若是动起手来，一旦被压制住，再想翻盘可就难上加难。

更何况灵九朱能清晰感觉到灵邱侍体内再没有一点的力量。

如今正是油尽灯枯的时候。

再没有一点犹豫。

说话的当口，便是湛蓝的火焰化作火柱，瞬间吞噬了灵邱侍。

不论对方是否虚张声势，如今应该算是彻底地消失——

心里正这么想着，却是忽觉天地一阵颤抖。

四周灵气蓦地被抽空，维持火柱的力量也一寸寸崩溃。

在这一瞬间，仙界的所有“道”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虽然只有这么一瞬。

但就是这么一瞬间，却是天地之别。

灵邱侍疾退，远远地单膝跪地。

他的衣衫已经褴褛，身上可见之处也满是烧伤。

浑身上下还冒着黑烟，龇着牙，却是露出了胜利一般的笑容。

“时机到了，师尊……弟子言而有信，弟子是死不了了。”

“……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非是域外天魔所谓的那个计划？

灵九朱沉这一张脸。

双拳紧紧地攥着。

眼看着四周原本环绕在瑶池的灰色雾霭消散。

原本仙界天穹上是日月交辉，一半是白天，一半是夜晚，此刻却尽数变作了赤红。

一道黑色的星辰出现在天穹之上，缓缓地划过天际，坠落而下。

有什么在哀鸣。

有什么在崩溃。

在碧落瑶池的底层虚空裂开了一道黑色的口子。

天变了。

他却不知道其缘由。

再一个恍惚，却发现灵邱侍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