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大禹天朝的宰辅便出发了。

据说是去访友。

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惊起多少波澜，因为整个大禹天朝里边朝堂之上，任何一个人离开了其实都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帝君还在。

只要他姬天命还在就够了。

“南边的疆域得抓紧时间了。”贤君皱着眉，将手里的奏疏递给身侧的太监，一只手指在龙椅上有规则地敲打着，“虽说那边地广人稀，大多数都是游牧民族，但正是因为如此——朕才想要尽快将法外之地收复，朕要的是这天下共治，天下太平，而不是仅仅朕这一国安逸！”

“是，帝君。”

负责南边疆域的某个镇关将军诺了一声。

单膝跪倒在地上。

已经入朝了三十多年的他深知这帝君的雄心，或者说是野心。

但没有一人胆敢提出来什么休养生息的说法。

因为凡是说出那些话的，虽说不会当真拖出去砍了，但日后这朝堂上肯定是混不下去了。

久而久之，坐在这龙椅上的帝君换了一位又一位。

大致的方阵却是并没有半点改变。

“其余三处疆域……你们也得给朕看仔细了，尤其是西边，切莫出一点乱子！”

此言落下，让某一个穿着甲胄的老人徒然身躯一震。

唯唯诺诺地俯下身子。

姬天命也没有去管。

接着说道。

“当然这国内的事情朕也看得清楚……比如淮阳淮阴那两个地方……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吗？”

又是三个人跪了下来。

额头冒着冷汗。

两个地界因为大旱导致税收减少，这本应该是天数。

但偏偏这位帝君不相信什么天数——凭借这些年来的努力，大旱或洪涝早已经不再是不可避免的灾难。

各个地方都有应对措施，地下挖了暗河，湖边也建起了堤坝。

而这些每天都会有专人护养。

起码本应该是如此。

“哼。”敲击的声音停止，姬天命站起了身子，“这江山……是朕的江山，因为只有在朕的手里，江山才会存续千世、万世！若是你们不服气……自可扪心问问，哪一个坐上朕的龙椅，可以做得比朕更好？”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众位臣子纷纷跪倒在地。

高呼万岁。

面露惶恐。

没有人比姬天命做得更好。

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站起来，高呼一声彼可取而代之。

因为在他们眼里姬天命确实是无可替代的——每一任姬天命都是如此。

就算是才刚刚继位没多久的也是一样。

那种来自骨子里的狂傲和上位者的威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姬天命朝着一众大臣摆手，冷冷地说的，“朕乏了。”

“恭送帝君！”

众人齐声高呼。

而背过身去的姬天命却是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今天他没有功夫去生气，方才从自己的宰辅那边得到消息，给了令他满意的结果。

待姬天命离开大殿，这一众的臣子才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子。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尽管这地上早已是光洁。

一切，又恢复如初。

臣子互相道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归家了。

……

一处偏僻的殿宇内。

黑色锦袍加身的姬天命端坐在正前，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终究还是他先开了口。

“不知灵道友如今作何感想，朕早就说过了……这是命，命中注定你要为朕所用。”

“寻我做生意的是你的宰辅，而不是你！”

面前的少年倔强地仰着头。

虽说眉目之间透着不屑，但这并不影响现在既定的结果。

不论如何，这凡间已知所有还存活着的灵族，都与他有了联系。

这很好。

“宰辅的事情，便是朕的事情……朕不需要灵道友为朕的天朝做些什么，只需要你待在宰辅的身边，好好地完成与宰辅之间的约定。”越是这么说着，看着面前被称作灵九朱的灵族妖仙，心里就越是舒畅，是在听闻了国内出现饥荒水涝之后，听见的第一个好消息。

沉闷的声音带着一丝压迫感，落在灵九朱的身上。

让灵九朱的面色都不由得一阵白。

对，就是这种反应。

“帝君，时候不早了。”

却是自始至终都站在身侧的宰辅说话。

伛偻的老人干笑着，朝着灵九朱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了。”

“哼……”

灵九朱虽不服气，但还是跟了上去。

因为给出来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他根本拒绝不了。

姬天命直到对方一定会上钩的。

只要灵九朱还是仙，只要灵九朱心里还渴望活下去。

那么将自己的感悟的道给了他也不是不行。

毕竟——两人之间已经结下了因果。

至于宰辅说的让他安享晚年，转世之后投胎到一个什么地方去……管他呢。

结果如此便好。

……

心神动荡之间。

仿佛见到了兵戈铁马。

他就站在最高的那座悬台上，看着自己的铁骑踏破敌军。

不论是来自冥幽的魔物，还是来自天上的仙神。

谁都制裁不了他。

谁都无法在他的手中闹腾。

因为他是天。

是众生敬仰的——黄天！

只要天下众生在，他便永生不灭。

只要天下众生心向与他，他便有无尽的力量。

本该是这样的。

一切应该都和他想象中的那样的。

没错。

在他统治下的凡间再也没有一点纷争。

人与人、人与妖之间都维持着平衡。

可是……

但凡是生灵，就必然有其欲望。

是生灵的欲望造就了他。

给了他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情绪，或者说是意识。

所以他才会回馈生灵的欲望——以他们期望的形式。

所以。

当其中某一个生灵心怀期待地说出“想要将天上的仙界也摄入囊中”这种看似荒唐的话的时候。

又怎么不可能采取一点行动呢？

……

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虽说作为黄帝本身是一个凡人。

但却化身千万。

每一道念头都是独立的个体。

也正是因为如此，长年累月下去，终究还是会觉得劳苦。

就像一个普通凡人一样。

“哼……”

他眉头紧锁。

面色有些不自然。

又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越是临近最后的时刻，就会频繁地想起曾经的那些事情——那些在他眼里看来是可笑的事情。

如今想来，却是有些怀念了。

那时候的他还是作为“天”治理着这人间。

现在的他，却只是一个凡人。

但纵然是如此，心里的那份执念，仍旧未曾有丝毫的改变。

很快了。

很快就可以让苍天见识一下他的本事，作为“天”，或者是作为“人”，不论是什么。

要让苍天知晓，何谓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