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就算在他人眼里是错误的。

不被承认也好。

不被接纳也好。

唾弃也好。

厌恶也好。

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唯一有意义的存在……就是自己啊。

为什么而存在？

为什么要研究岁月之道？

为了灵族？

不，不是的。

她从来都没有觉得为灵族做一件事情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也没有从心底生出喜悦的情绪。

因为一切都太过理所当然了。

天赋之高，所以达成任何成就都成了必然。

所以没有掌声。

所以也没有喝彩。

连她自己都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地索然无味。

什么是喜悦？

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只要是“她”希望得到的，出现在手里是很自然的吧。

只要是“她”希望达成的，完成也就是很自然的吧。

然后她开始祈愿。

为了一穷岁月之道的究极——这是他的愿望，而她也很想看看，岁月之道的极致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他开始教授她岁月之道的禁术。

不用担心这件事情触犯了族规。

因为她生来就注定了会成为长老。

不用担心事情败露。

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可能，只要有他在……

一切都太顺利了。

是的。

但禁术之所以会被列为禁术，也之所以只有长老才能修习，却是有着其原因的。

长老没什么机会施展禁术，而禁术并非是可以十成地注定施展成功的。

——雪儿。

——雪儿！

——雪儿……

苍老的身形被金光笼罩。

那张脸上扭曲的容貌显得狰狞。

不论是身上的长袍、手里的仙器，或者是整个身体，开始一寸寸地崩裂。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心里有什么东西撕裂开来。

随着眼前的光景一起分崩离析。

渐渐地，呼吸开始急促。

渐渐地，某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些疼。

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在预定之外的事情。

这是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她的心乱了。

而后……

张开的双唇，渐渐地合拢，渐渐地……唇角向上扬起。

是预想之外的事情呢。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论其过程是什么，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心里的那种情绪。

让她的心都颤抖起来。

让她的魂都跟着，一起仿佛是飘在了云端。

窒息一般的感觉笼罩在全身。

那就是……

“真是……欲罢不能……”

“啊……这是什么……”

是喜悦吧。

是超出了她本该达成的某个目的，是预料之外的某件事。

也是她这些年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想要体验的……

这就是喜悦吗？

眼前的一切都在崩解。

他消失的地方就像是涌起了无底的漩涡。

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还不够。

还要更多。

还要……

所以……

被长发掩盖的双眸透着精光。

——让我们继续吧。

——嘻嘻。

第一个灵族消失了。

族中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因为这根本无关痛痒，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心里的欲望越来越多。

看着眼前的一切崩解，与她一起化作尘埃。

那般感觉……怎么也填不满。

一直到……

灵族的三长老冲进了她的家里。

将她给抓了去。

……

人间乱了。

虽然所有的计策都已经奠定。

虽然所有的算谋都已经达成。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任何人都没有想到。

她也没有。

就这么败了吗？

或许也没有败，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出手。

她的工作在一切计划都正常运行的瞬间便结束了。

她只是看着，安静地等待着注定了的结局——可她没想到。

“唔……”

“居然……输了？”

无力地靠在一棵树边。

大口地喘息着。

她感觉眼前的光景正在变得昏暗。

“自我”越来越淡薄。

有什么正在吞噬着她，让她一点点地分崩离解。

这确实是预料之外的结局。

而她……

也确实喜欢这种感觉。

不论结局怎样，不论自己会怎样。

那种感觉却是无比真实。

超出了自己预料之外的惊喜。

以及惊喜之后接踵而至的……属于天道的反噬。

这回。

是真的躲不掉了。

但不论如何，却是没有一点悲伤，甚至……还有些兴奋。

红色的雨点落下。

将她的视野一点点地浸染。

耳畔传来脚步声。

熟悉的气息落下。

恍惚间，见到了一人。

矮小的身影。

撑着伞，露出与当年完全不相称的笑容。

稚嫩的脸和眼睛。

虽然容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不错，他就站在那里。

那个将自己的一切都改变了的人。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输了，但终归是我的同族……同族将死，没什么可笑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说这种话……不过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遭到天道反噬……”

“因为机缘。”

什么机缘？

不说就是不说，还满口的秘密。

真是……到这时候了还不肯松口。

不过也无所谓了。

“听说……你回了仙界……”

“不错。”对方颔首。

她的心又有些颤抖。

却最终唯有苦涩地笑出了声。

“真好……啊……”

“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

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变得越来越轻盈。

感觉不到外围的一切了。

看不到眼前的人了。

听不见声音。

甚至是……连“自我”都已经感觉不到。

……

灵十三雪的身躯在崩溃。

一点点地化作虚无，化作光点。

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灵族与其余的仙族有些不同，它们本就是自虚空中诞生。

亲和于岁月之道的它们若是死了，也注定是没有尸骸的。

灵九朱半饷没有出声。

他的一只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枚白色的玉片。

这玉片上此时正狰狞地密布着黑色的裂痕。

裂痕在产生，又迅速地愈合。

而在玉片之上，赫然篆刻了他的名字。

天道反噬，避无可避。

本就是一种不讲道理的力量。

因为它就是道理。

“可惜了……你看不到。”

他轻声低喃着。

手里的伞放下。

放在灵十三雪消失的地上。

这是一个奇女子。

在仙界灵族圣地的时候便天赋异禀。

不过可惜……心性太差了。

就算没有发生过那件事情，她也不会成为长老。

这一点曾经的灵毕霄与他说过。

但可惜……还没等传达这个意思，对方就已经触犯了禁忌。

本来以为两人的交集到此为止。

却是没想到中间又牵扯了诸多的波折。

当真是意料之外。

灵九朱心里微微叹息。

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不喜欢意外。

所以以后……还是少一些这类意外的好。

折过身，悠悠地踏着步子，迈入雨中。

天道死，天地同悲。

这和从前是何等相似。

下一次再出现如此光景会是什么时候？

几年？几百年？

也不关他的事情了。

手指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一道裂口。

身形便没入其中。

在黄帝姬天命消失了的今天，此时此刻。

百草堂终于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