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浩一直忍隐不发，执着的语气发问：“英英是谁的孩子。”

相宇乐了，“对，你当年还是认为郑春娇有出轨，虽然知道不是吕健伟的，可你认定了肯定另有其人，原因是弟弟在世时，应该和你提过他在参加工作头一年的救灾事故中造成了不能生育的后果。既然郑春娇有了孩子，那就可以肯定地认定为，是与人私通的结果。这与自己的母亲，还有枝雅的母亲都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所以你还是怀恨在心。这感受其实不比戴绿帽子好受多少。”

“原来你和那个孔维早就和解了。”崔东浩不无讽刺，语气轻蔑。

相宇顿了一下，想到英英惨烈的出生，咬了咬牙。

“英英在医院被抱走，似乎更加认证了你的想法是对的。再见时英英已经上了大学。你派人试探了两次还是无解。直到这次山口卷土重来，为了政/治前途还是保命要紧。你都不得不蹦出来认女儿，说找不到说不过去呀。人家山口的人都能找得到。弄得好还可以在政途上为自己加分，添砖加瓦。可惜拿了人家的，早晚都要吐出来。”

崔东浩：“你应该去当警察。”

相宇苦笑了一下。“下面的确实是我瞎猜的，我猜你肯定贪了国家很多钱，与如今岛内的山口应该达成了某种共识，当年的钱没准儿还得还回去，不过索马里的那些亡命之徒死在我枪下也就算了，单身狗无牵无挂。山口这个新老大应该是个狠角色，也许是为了铲除异己，这种背景的，死几个也不足惜。我猜想这其中定是早有预谋，把连同司忍在内的十几人都给卖了。要不然你也不会有机可乘，雇人潜入，时机掌握得也挺好？”

崔东浩一脸死灰，却还在兀自挣扎、脸皮抽搐，眼神杀意渐浓。

“你说了半天，英英的父亲呢？”

“这事太简单了。大使不育的事你知道，肯定还有人知道，那就是当时的辅助治疗的医生孔唯。大使告诫过他，要他不要传扬出去，暂时也不能让自己的妻子知道。可是这个孔维转过身就告诉了郑春娇，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他有把握能让郑春娇怀上大使的孩子。原来——”

相宇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松起来，竟然想要嘲弄地笑一下。“孔维无意中得知了大使上大学时曾经有过捐精的经历。一查，大使的宝贝果然还在，于是和郑春娇就说了。郑春娇果然放弃了晚要孩子的打算。这事也确实拖延不得，没准哪一天宝贝就让别人利用取走了。”

崔东浩一脸恼怒至极地咬牙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到这一点。还那么执着地想要找到孩子的父亲。其实，我也只是忽然想起张亚龙那次带我捐精的经历。我一问孔唯，他只得承认了。他一直没有说，你冷落妻子，一直不知道，孔唯才感觉有机可乘。以为抱复了那个大使，可其实你痛苦的不是这个。你根本就不是孩子的爹。英英拐来拐去，还是大使的女儿。这就是你要追寻的真相。”

相宇有理有据娓娓而谈，似乎是在阐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可那其实只是表象，内心里，相宇也惊异于自己能够平淡地说出他之前认为他无法诉之于口的真相。

崔东浩的脸上有狂怒一闪而过，痛苦随之将其掩盖，刻骨铭心的痛苦，全都是自欺其人的执着。

“你知道英英为什么姓邰吗？”相宇没看崔东浩，自顾自说下去：“是英英十岁的时候，有个姓邰的夫妇要收养英英。英英同意了，可是她理解错了，自以为自己和哥哥从此就可以一起背着书包坐在教室里了，可是没曾想，人家重女轻男，只要她不要我。我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人，于是就跑到学校的教学楼顶上以死相胁。校长和老师在楼下都要给我下跪了。结果——”

相宇讲到这里很是突兀地笑起来。“结果我竟然成了救世主，上课铃声响过几分钟了，全校教师学生都还在操场上看我的热闹，结果那个时候地震了。我是抓住旗杆上飘扬的红旗才逃生的。我的命真是大呀，小时候还被火烧过，所以有的人呢，还是别妄图再派什么杀手之类的幼稚玩硬儿，对于我来讲，跟捏死几只臭虫没有什么两样。”

说出真相，相宇和缓了语气，扭头看了看崔东浩已经扭曲的脸。

崔东浩只是咬牙强撑在那里不言语。

相宇继续说：“说完英英，说说咱们之间的恩怨吧。”

崔东浩依旧咬牙不语。

“为了保守自己的密秘派人杀了吕健伟，是你干的吧？”

崔东浩咬牙坚持。

“刚刚医院发生的事情也是你弄的吧？”

相宇终于有点儿激动起来。

“父母之仇不供戴天，可我现在做什么都不能伤到英英。这个时候我最想的，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可我得回到英英身边去。京城你是回不去了。不是你的你就放下。”

相宇说完抱起小黑起身迈步出门，再说下去自己怕是已经不能再平复自己激动的心绪。会干出来什么自己也不好控制了。

崔东浩终于开口了：“是与不是对一个死人已经没有意义。你我的视频录音你是发不出去的。一楼和地下室都有军方的屏蔽干扰系统。”

相宇站住：“这是孔维的家，知道你来，他会让你轻易走出这道门么？门外的三个警卫也听得到，是你的警卫不假，可是面对一个这么邪恶的长官，他们会没有自己的考量么？”

相宇伸手启动了旁边的微型无人机。“它会带着你的罪证离开这里。”

钢笔大小的无人机飞向楼梯口。

崔东浩（奸笑)：“真幼稚，捕捉到它轻而易举。”

崔东浩说着摁了一下手表。

相宇脸上立时现出痛苦的神色，快速放下小黑，“小黑，逃命去吧。”

相宇伸手抽出军刀。

崔东浩：“你只是个兵，蚂蚁能撼动大象么？咱们可以找一个彼此——”

崔东浩右手不经意间触动了一下左手的手环。

孔维家影音室门外三人的手环都响了起来。两名警卫一脸的犹豫。

中年干事已然出手，两名警卫措不及防，瞬间被击杀倒地。

中年干事上前推门而入，小黑噌地窜出。

相宇鄙夷地出口：“大象，你先做回千与东决吧。”

崔东浩慌忙起身，相宇闪电击出的一刀，崔东浩还是抽手不及，小拇指瞬间被斩落。

崔东浩忍痛低吟闪身逃离。

中年干事已然挥刀冲上拦住相宇。

相宇闪到桌后，恼怒地掷出桌上的茶杯。

崔东浩躲闪低头，帽子被打落在地，

崔东浩不及捡拾，转身快步走向楼梯口。

中年干事挑衅：“当年射杀你父亲的就是我，今天你可以去见他了。”

相宇不等其说完挥刀便刺。

孔维家楼梯内，崔东浩咬牙切齿快步上楼，对着手环恨恨地说：“我马上就到楼顶，上机后立刻用穿甲弹将37-3号别墅贯穿，立刻，然后把磷弹（燃烧弹)投进去一颗。

手机内传来‘已经就位’的声音。

孔维家影音室内，相宇和杀手激烈搏杀。

短暂对峙的间隙，相宇在耳麦里清晰地听到教授孔维的声音。“姓崔的下达了摧毁别墅的命令，还有掩盖罪恶的磷弹。相宇，他已经到了二楼，你只有三十秒了。”

相宇挺刀激进。

杀手乘隙刺入相宇左肩。

相宇不退反进。

对方尖刀深入相宇肩头。

相宇挥刀将杀手割喉斩杀。

相宇伸手拾起地上崔东浩遗失的帽子。纵身跃起抓住棚顶的挂钩。挂钩迅速带动相宇冲破楼层急速上升。

孔维家二楼，升到二楼的相宇伸手将一件军官上衣穿上，上衣颜色与崔东浩的所差无几。

孔维家四楼，相宇升到四楼破顶而出。

走到楼梯口的崔东浩看了一眼掉落的碎屑，不解地皱了一下眉头。

孔维家别墅楼顶上的灯光很是微弱。

夜色中的直升机低空盘旋迫近。

相宇戴上帽子闪身出现在直升机投放的旋梯下。微微低头伸出左手忍痛抓住梯子，右手向上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直升机随即上升。

机上火箭手抬手瞄准，重弹随即击射而出。

与此同时，崔东浩的身影出现在别墅的屋顶之上。

微暗中，错愕震惊恐惧的神情在崔东浩的脸上纷乱交呈。

重弹闪过崔东浩的身旁穿透屋顶爆炸，别墅四楼瞬间坍塌。

重弹持续穿透楼层，引发连续的爆炸，巨大的爆炸迅速升腾，卷起浓烈的硝烟。在夜晚显得格外耀眼。

崔东浩掉落到三楼炸裂的窟窿处，满脸伤痕累累，拼命抓住楼板，挣扎着不让自己掉落下去。

啊……

一颗磷弹呼啸而至。

别墅瞬间一片火海。

崔东浩浑身着火，终于支撑不住，撒手惨叫，一直坠向燃烧得如同地狱一般的一楼。

黑暗中，直升机上人将相宇拉进仓门，刚要关门，已然被相宇抽枪抵住腰间。

直升机很快带着相宇飞向高天

…

医院英英病房的门口，单禹坐到相宇旁边。

“家丑被你外扬，这回丢人丢到国外了！”

“病树可以治，烂树只能拔。治国治吏，我也出份力。严以修身，鼠洞毁屋宜防微杜渐。”

“我是担心你。”

“还好，孔维救了那两个伤残的警卫和小黑。应该已经做了证词。”

“你和那个孔维什么时候和解的？”

“我在机场晕倒抽搐那回，之后在医学院打他也是故意。孔维向我介绍了崔东浩这些年所有的情况。包括搜集到的崔东浩所有的视频影像演讲资料，以及官方民间和国外对他的各种介绍报道与描述。我猜想他这个做派，刺激他做出过激的反应不难，谋定了他会只带少数人来，最后迫使他选择空中离开。”

“那个孔维早就怀疑崔东浩？”

“对呀，只是多年来苦无对策。直到蝴蝶之家网站登出我尚在人世的消息，他的心又活了。他说，别说是个别墅，就是搭上性命，也要一搏。只是苦了咱们家英英。”

“那你是彻底原谅孔维了？”

“他已经被惩罚了二十年，我能怎样，只能忍痛选择原谅。”

相宇拿了手机给单禹看。“他说给我做证之后就会回国定居。说二十年了，故乡之于他已经是一个驿站。现在，他终于可以回国了。”

单禹一脸的愁容苦相。

“单禹，我真没事儿，你放心，顶多也就是不让我当兵到头儿了。”

单禹拿了手机给相宇看，脸色更加难看了。

相宇不解地去看。

“枝雅发来的图片，说她怀孕了，问我怎么办，她说我去不去她都要把孩子生下来。”

相宇表情瞬间凝固。“你不会是，来和我们告别的吧。”

“我先推了一下，说我因为非法持有枪械暂时被禁止出入境。她爹死在索马里，我哪敢说我在非洲吉布提呀。”

“然后呢？”

“枝雅说孩子出生那天，如果还看不到我，她就会将那个孩子遗弃。”

“真的假的？真是最毒妇人心。她不愿意养可以邮递过来让咱家英英帮着代养啊。”

单禹起身欲走：“我就知道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相宇追在单禹身后。“单禹，通往罗马的路不止一条。”

单禹停下脚步回头：“我面前哪有路？我现在是一个溺水的人，你却站在岸上喊：‘单禹啊，别怕，水一点儿也不凉。”单禹说完再次迈步。

相宇尴尬地跟着安慰：“单禹，别走哇。我跟你说，我昨晚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就像真的一样。”

“是关于你的吧？”单禹头也不回。

“不是，是关于——也不是你的，我早上起来，为他们高兴了好一阵子。他们终于圆满了。”

“上一代呀？梦是反的。我看你倒是挺圆满，小的时候在市井里挣扎求生，大了在悲壮的故事里忧伤奋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英英在你身边陪着。”

单禹说着下楼去了。

“单禹呀，伟人说了，关系是生产力。单禹！我可就你这么一个知交，日本真的不能去呀。单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