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部战区,某军事演习基地。
简易房内,相宇被绑缚的胳膊已经开始有些麻木,衬衫儿也已经半湿,黏在了背上。
其实房间里有点儿阴冷,潮湿发霉的味道从各个角落里散发出来,充满了这间狭小紧促的屋子。
相宇舔了舔自以为已经干到发裂的嘴唇,心里兀自把自己的那个队长骂了个狗血喷头。
‘什么玩意儿?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还有蚊子。’
明知道不对,相宇还是把所有诅咒都按到了熊队长的头上。
相宇伤好之后,能够重回部队,已经实属不易,这是归队之后第一次参加实战演习,竟被队里一致推荐,成了这个扮演被敌方劫持的软蛋,还好心的被冠以美名:“你就坐山观虎斗吧。”
‘观虎,观狗还差不多吧。’虽然相宇当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还是不得不展露出应承的笑容。知道无可辩驳,不满也得憋着。“既然是队长的命令,自然,我去。”
相宇当时很为自己的没有骨气而感到苦恼,苦恼了好几分钟,不过苦恼都是惩罚自己,时间太久了不好,恨得牙痒痒,痒痒一会儿就得让它过去。
其实这一次只是小组对抗演习,说是训练也不为过。只因对手是兄弟部队派过来的,按常理来说,对外作战,队长这样的安排也无可厚非。自己受伤才回归部队,就参加对抗演习,队友们肯定是怕他这副身板儿,拖了整个中队的后腿,所以皆表现出相宇作为被劫持者,再合适不过的表情。
这是让你如何不情愿,都挑不出半分不适合的毛病来。
那些资格老的更是眼睛长到了天灵盖上,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从特战五虎变成了病猫。也难怪,谁让自己每次执行任务都受伤呢。
相宇叹了口气,队长那张嚣张的脸庞和一丝邪恶的微笑重叠在一起,又出现在相宇的脑海里。‘整天摆个臭脸——’骂也没有用,自我存在的价值,需要透过别人的认可来实现。看来自己得使点儿坏。
再说了,不坏也不是他梁相宇的性格,该使就得使,不使别人当然当你是病猫。
相宇抬眼斜视了一眼旁边的蓝军看守。
之前还真没仔细看过,样子也算是眉清目秀,像个刚进突击队的,应该功底还不错,不过看他的样儿,相宇相信,应该是蓝军里最弱的。
看守的侧脸,看上去神思不属,像是在想心事,注意力没有一丝在相宇的身上。看那模样是不想和相宇有任何交流,也许是不屑于搭理相宇。
看来自己在谁眼中,都是那个被看轻的角色。
相宇用力干咳了一声。
蓝军看守被打断了思绪,白了他一眼,又转身换了个姿势,依旧顾我。
相宇一裂嘴。“兄弟啊,你骗人在行吗?”
看守不予理睬,没听见一样。
“我说小兄弟,咱们这是演习,你不用把我绑得这么紧吧,好像跟我有仇似的。”
看守依旧不语,专注于自己的心事。
“兄弟,你童年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心里有阴影,以至于你现如今还有这么严重的自闭倾向。”
看守保持高度自我,把脸彻底背对了相宇。
相宇心里有点儿泄气。皱眉的同时,语气也变了。
“我刚刚回部队,是受伤复原,所以呀,特战队让我来充当这个被劫持的角色,就是来应个景儿,他们这么照顾我,你是不是也应当优待一下俘虏哇。”
看守转过身,不过表情依然不为所动。
相宇咬牙切齿:“我皮肤过敏,不适合绳绑,给我戴手铐。”
看守哼了一声:“你再说个理由我听听。”
“咱们是战友,是兄弟,兄弟如手足,你能这么残忍地捆绑自己的手足吗?”
相宇语出如珠,弹跳出膛。
“这个没什么说服力吧。”
相宇再度咬牙:“你可真是,这么较真儿呢,好,你们突击队刚刚成立,而我们特战队可以说是老牌劲旅,我攻你守,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救我?”
看守摇头:“不知道,”看守神情淡漠,似乎也不关心这事儿。
“他们很坏的。”相宇夸张的表情一览无余,“演习时间十六个小时,他们现在肯定是在原地吃喝玩乐睡大觉,考验你们突击队的耐力。”
“这也无可厚非。”
“这是战术,接着就是异地再战,到时候你们吃亏在先。现在野外蚊虫肆虐,你们队员耐力是有,可是十多个小时不怎么动,肯定是苦头吃尽。你说他们坏不坏?”
相宇信誓旦旦。看守皱眉不止。
“但是你不是他们,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看守轻叹了一声,起身上前,帮相宇把挷绳松了松。“哪有手铐,咱可说好,你可不准使坏。”
相宇一脸微笑。“怎么可能呢,换了别人,我这么唠叨没有意义的废话,肯定会招来嘲笑,可兄弟你没有,不仅没有,还给我松了挷。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等下演习结束哥请你吃饭,肯定不少于一百元的那种。”
看守苦笑:“我叫王凯,吃饭就免了。”
“拒人千里之外呀。”
王凯依然苦涩一笑。“特战队里,你虽然最弱,可却是立功最高的,若不是伤病,没准能直接当个副队什么的。”
相宇一打响指,只可惜没有响,轻微动了动,自信用不上几分钟,就能够成功逃脱束缚。立时攻心战术上脸,展开语言攻势。
“王兄弟,你还是别挖苦我了,队长带特战队就相当于教官。教官都很变态的,你知道吧。你们队长不变态吗?变态的人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分析吗?不能吧,所以,那个什么队长,我是不屑于一当的。兄弟,我看你好像是,不大愿意吱声啊。”
王凯苦笑:“我这人不太喜欢同陌生人说话,不过你是个例外,演习之前我们队长提到过你,说对方最弱的兵都立过两次二等功。
相宇一咬牙。“肯定是我们队长放话过去的,他就是个白痴。”
王凯乐了。
“我们队长对属下,尤其是对新人训练施压,就喜欢让他们吃耗子,‘你们都是病猫,只能吃这个!’不过我比较喜欢野猫内脏和树皮乱炖。”
王凯一裂嘴,表情有很大的疑惑。“这个我还没尝过。”
相宇一直眼睛不眨地看着王凯,生怕漏掉他的每一个表情,突然改变了话题。
“兄弟,我看你好像有心事,是家里的父母?不用那样,无论是生老病死,你都比我幸运,我从小就没爹没娘,真的。”
相宇这番话,倒像是在诉说自己凄凉的人生,语气舒缓。
王凯又咧嘴:“不是,”
“是兄弟姐妹?”相宇探头又问,用以掩饰自己手上的动作。
“也不是。”王凯嘴角翘了翘。
“那就是女人喽,爱情这个东西吧,其实就是ufo,谈论的人多,真正见识过的人少。”
“我们队长说你的时候,也提到了你妻子。”
相宇一怔,立时扯出一个如常的笑容,笑容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儿假。
“我自小就是个寻花问柳的放荡者,当兵出国那年,在索马里碰到了英英,结果,突然就感受到了爱意,所以呀——”
相宇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兜儿。“这儿有我家英英的相片。”
王凯伸手掏出相片。
相片上,英英一身白衣,依偎着相宇,一脸青春洋溢的笑容。
“白衣天使,这么正的颜色,真不负天使之名。”
“你能这么说,我还真是心存感激。我们家英英已经毕业,到卫星基地的总医院工作去了,我这个人不喜欢养宠物,没那个耐心,不过我们家英英却是个例外,可能是爱屋及乌,我们家那条小黑狗,以前我老盼着他早点死。不过现在,我对它也友好多了,说来也是奇怪,我们家那条小黑狗,出了奇的长寿,状似停留在了青春期。”相宇的话很是跳跃,自己都没有发现。
一滴泪落到英英的相片上,相宇一怔。
王凯赶紧伸手去擦相片上的泪水。
相宇打住了话语,仔细看失魂落魄的王凯。
王凯把相片塞回到相宇的上衣兜。
“怎么了兄弟?”相宇见其踌躇,只得安慰起来。“收养过我的肖姨老对我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凡事得自我开解。过哪河脱哪鞋!”
“看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相宇脸色有点儿尴尬,为自己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感到汗颜。只能毫不忌讳故作调侃。
“其实痛苦不是纯粹的,因为有对幸福的期许,所以才会感觉痛苦。怎么了兄弟?失恋了?来说说,对亲人战友无法表达,可以对我说的,过了今个儿,明天咱们可能就再不相见。做兄弟的坦诚相对,你若问我,梁相宇必定知无不言。不过话说回来,你千万别希望在我这儿得到假装的同情。”
相宇说着,已经献出真诚关切倾听的表情,一脸的担心,担心他王凯真的会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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