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晓珏而言,认真学习这个决定完全是一种被动的无奈。很快,她再次唉声叹气地说,算了,我根本就不是一块学习的料,还是别为难自己了,开心就好!她被自己的理由说服了,真的猛然开心起来,摸出手机逍遥自在地玩贪食蛇。
坚持一件事,只需要一个理由,放弃一件事,可以有很多理由。算是我与苏晓珏之间的不同写照吧!但有些事不是你想坚持就能坚持,有些事也不是你想脱身就脱身。有句经典的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三河帮就在一种江湖中,而我曾是它的一员。
张建和胡文童找到我,神色严峻。三河帮惹事了,惹了大事。刘兵和高一几名学生发生冲突,刘兵找张建帮忙,张建最喜欢为兄弟出气,邀约几个三河帮的兄弟将那几名学生扁了一顿。殊不知,其中一个学生是马亮的堂弟,那学生把遭遇说给马亮,马亮岂能容忍,扬言要把三河帮的人全部打得爬不起来。
张建歉意地说:“兄弟,我说过,三河帮什么事都不能打扰你,这次我准备和马亮大干一场,你以前就说过,我们三河帮和城里帮之间迟早有一场大战,但胡文童非要让我来问问你。”
胡文童望着我说:“平哥,你给点主意。”
我早就说过让刘兵他们先低调,偏偏不听,照我在时的风格,收拾人前一定要先摸清对方的底细,他们却横冲直撞地就把人给打了。这会儿惹出事来了。我不会责备他们,事已至此,责备没用,我也不会不管,他们是我的好兄弟。
张建拳头紧握,狠决地说:“如果要干,我马上召集弟兄!”
我太了解张建,他早就想带着三河帮和马亮的城里帮大干一场,如今三河帮势力壮大,他的这个想法更为强烈、急切。
我摇摇头说:“还得继续认怂。”
张建一拳打在墙壁上,墙壁疼得咚地痛叫一声。
张建愤懑地说:“他妈的我们要怂到什么时候!”
我说:“职中、二中和三中的三河学生能和你们真正团结一致时,你们就不用再怂了,今晚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明天白天你去向马亮陪个罪,你是老大,这个亏得你吃。”
张建思索良久,不太情愿地接受了我的建议,说:“你跟我们一起躲躲吧!”
我说:“我不躲。”
胡文童担忧地说:“他们找不到我们,就会找你的麻烦。”
我说:“我已经不是三河帮的人,他们不会找我。”
胡文童说:“可是他们不知道,也不会这么认为。”
我坚决地说:“你们不要劝我,我不会躲的!”
张建和胡文童熟悉我的性格,不再强求我。
晚自习后,张建向我交代一句,“我们今晚在城西的永辉网吧,如果他们找你麻烦,你就去那里找我们,我们跟他们拼了!”然后和胡文童冲出了教室。
我比谁都清楚,我会摊上麻烦,但我不会躲。如果今夜我和张建他们一起躲,我就再次卷入了这场江湖,再难脱身。有些事,总需要一个彻彻底底的了断;有些时候,总需要为自己曾经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周诗涵,你永远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将因为你承受着什么。这与你无关,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心甘情愿为你进行这一次痛的蜕变,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蜕变。
张建和胡文童走后没多久,马亮带着一帮人来到我们教室外面,盯着教室里寻找他们的目标。尔后马亮站在门口,指着我命令道:“肖平,你出来!”
我站起身子,缓步走出教室,我在奔赴刑场。
我随马亮等人来到篮球场的一个偏僻角落,我被团团围住。
太阳早已离去,远处的路灯像一盏盏孱弱的煤油灯,似乎随时可能被风吹灭。月亮努力扑向这块地方,可它衰弱的光芒不能拯救这片黑暗。从窗户里透出一排排明亮光芒的教学楼离了我好远好远。
马亮瞅着我说:“肖平,你很有种嘛,张建他们都躲了,你□□的还不躲!”
我说:“我已经退出了三河帮,什么都不知道。”
马亮凶恶地说:“别废话,说,张建他们在哪里,说了我绝对不动你一根毫毛!”
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马亮猛地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啪。他的巴掌比李mole的巴掌重许多,我被打了一个趔趄,脸颊与牙齿剧烈撞击,我的嘴里有了一种咸而甜的味道。
马亮用手指敲打着我的额头,威胁道:“说,张建他们在哪里,不然老子今天打死你!”
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马亮又猛地一巴掌打来,啪。
我的鼻孔里淌出了两股温暖的液体,我的头脑已经有些发懵,嗡嗡地响。
马亮骂道:“□□的嘴硬,张建敢打我兄弟,我就打他兄弟!”马亮朝周围的人呼道:“给我打!”
我的背上、腿上顿时传来阵阵剧痛。我很快被打倒在地。我蜷缩着身子,任由他们拳打脚踢。我毫无反抗地接受这场酷刑。那一刻,我体验了何为天昏地暗。
他们的拳打脚踢终于停止,马亮朝我叫嚣道:“你告诉张建,人是我打的,有本事来找我算账!”然后带着他的人继续去搜寻张建等人。
我痛苦地躺在地上,全身像要散架。我摸一把脸,手上全是黏糊糊的鲜血。我没有哭,没有掉哪怕一滴眼泪,我从不会为身体的疼痛哭泣。
我望见了天空中的星星,它们真美,东躲西藏地眨巴着可爱的小眼睛。有人说,城市里灯光太强,看不到星星,我不信,我已经两次看到星空。
许久,我恢复了些元气,挣扎着慢慢站起身子,找水洗掉了脸上的血液,然后一瘸一拐走向那个透出一排排明亮光芒的地方。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我必须完成它们。
我一定被打得很惨,因为当我走进教室时同学们都惊讶地看着我,有的甚至咬牙皱眉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这疼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周诗涵瞧见了我狼狈的模样,当即沉下脸,背过身去。
宋小芳说:“肖平,你又打架了?”
我说:“没有。”
宋小芳驳道:“还说没有!”
周诗涵突然站起身,走到宋小芳身旁,说:“芳姐,我想回宿舍了。”
宋小芳是我的初中同学,也就是周诗涵的初中同学,她们以前关系就挺好,周诗涵到来后,经常与宋小芳结伴而行。每个女生都应该至少有一个贴心的闺蜜,否则,这个女生太失败。宋小芳和周诗涵便是一对闺蜜。
宋小芳陪周诗涵一同走出教室,周诗涵的步伐异常地快,脸上始终黯淡无光。
我知道,我又一次让她失望了。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
那一夜,疼痛让我难以入睡。我是一条蚕,我在蜕皮。蚕要脱几次皮才能吐丝、作茧,然后才能破茧成蝶,完成蜕变。我不知道已经蜕了几次皮,我也不知道还要脱几次皮。
第二天,我实在起不了床,早自习后才去到教室。我全身僵硬而疼痛,包括脸颊,我的身上到处是青紫色的淤肿,包括脸颊。
苏晓珏一脸惊吓地望着我问:“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我笑着说:“这不还活着吗?”
“这是什么话!”苏晓珏很糊涂。
很快,我就被李mole喊到了办公室。
李mole厉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李mole看不见我身上的伤痕,只能看到我的脸。但我的脸已足够把我出卖。
我说:“摔的。”
李mole明显不信,盯着我说:“摔的?”
我说:“嗯,摔的。”
语文张在一旁说:“这是摔的?明明是被打的!你不是喜欢打架吗,这回打安逸了噻,活该!”
我说:“我没有打架。”
李mole说:“你敢说你没有打架!”
我说:“我敢说,我没有打架。”
李mole扬手又准备打的耳光,但看见我的脸已被打得很惨,没下得了手。李mole一甩手,说:“喊你家长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你了!”
喊家长是李mole的最后一招,她被我逼入了绝境。
无论我在外面怎么叛逆,在父母面前我都表现得很乖、很听话,是他们引以为自豪的好孩子。这是我最后的一块良田。我不想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模样,我不想看到他们的失望和伤心。
我猛地摇头说:“不,我不喊!”
李mole说:“这不是你说不喊就不喊!”
我赔罪道:“李老师,我错了,不要喊家长来好吗?”
语文张在一旁说:“哟,难得啊,我终于听到肖平主动说自己错了。”他的语文学得真好,理解了落井下石与煽风点火的精髓。
李mole说:“你错的还少?”
我请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请求过她。
李mole诧异地看着我,说:“你不是一向嘴很硬吗?”
我再次赔罪道:“我错了,只要你不让我喊家长,怎么惩罚我都行。”
李mole微扬头颅,说:“凭什么?”
我说:“因为我真的需要这次机会,算我欠你一个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
李mole觉得好笑,反问道:“我需要你报答吗?”
我回答不上来,是啊,她需要我报答什么呢,我又能报答她什么呢!
我突然望着李mole说:“李老师,你可不可以在我身上赌一次?”
赌,是我能想到的最后说辞。
李mole又是诧异地看着我:“赌?赌什么?”
我说:“你用给我的这一次机会赌我会成为你最好的学生!”
李mole不屑地笑了:“幼稚!”
最好的学生,这在谁听来不是痴人说梦呢!
李mole不会接受这幼稚的赌局,我将陷入绝境,我将失去最后那块良田。我再也聚集不起如此多的能量去竖立一个信念,我很可能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我身处一个黑暗的笼中,再也望不见天上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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