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呃……”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并未发现“白马王子”之类的人物,便道:“公主定是受到惊吓,臣等照顾不周,公主受委曲了!”
“噢,还好,我没事!在宫里哪会有这样的体会呢?只是我有两个侍女不见了,让人好生难过,还望诸位能寻找一下。”她说得非常得无奈,但是我怎么也感觉不到她所说的“难过程度”,似乎这一切她早已料到。
“臣等当尽力寻找。”嘴上这样说,可我心想“哪里去找啊”。
“我身上尽是沙土,真希望能清洗一下!”她又悠悠地说道。
这时,外面的沙暴已近乎停下来。废城堡的整个地面都被埋掉,什么台阶、甬道的,都已看不出来,想走路,只好趟着沙土走,我费力地走到殿门口和郎官们一起把门推开。
又是一幅震惊的画面。
几乎一切都被黄沙埋葬。有些沙包在动着,那是被埋住的幸存者正在沙土里挣扎。
满眼的灰黄,让人看了绝望,这简直是我人生中亲眼所见的最凄凉的景象了。说实话,除了小时候被父母亲忽视,很孤独,心中觉得有些莫明的凄凉外,我真没见过什么凄凉的景象。
接着,我呼了一声,找来所有能找到的身体还都灵活的人,开始指挥大家抢救伤员和物资。
我对大家说,最关键的72小时,也就是3天是最重要的,很多被掩埋的性命都可以在其中抢救回来。这72小时的概念,他们肯定是没听懂,3天肯定是听懂了,大家便投入到积极的救援中。公主府的主事官员在人员调配和使用上非常有一套,跟我郎官以及卫队官兵配合得力,救援进展顺利。先是在废城中搜救,然后扩大到方圆十几里的区域。
三天下来,我们清点了下人数,我们这部分的人员有一千多(先头以及后续部队距我们还比较远,估计还没有遇到这大沙暴),有二十多人失踪和遇难,受伤的人员近百人。随行物资也多有减损,还好,生活必须品大都找得回来。送给于阗国王礼物由于包装得当,都还完好无损。我们先妥善地安葬了遇难者,安置了重伤员。接着,我命人重新整理清点随行物资。这几日下来,最缺的物资,根本不用清点,谁都知道,就是水。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根据目前这一千多人的“蓄水量”,不仅公主想清洗什么根本无法满足,就连喝的水已是非常珍贵,不能随便饮用了。我命令,接下来对水的供应实行配给制。
本来,送亲队伍配有水车,沿途经过淡水河流或是泉水便取水装满,在没有水源的路段队伍就靠水车储存的水吃用、生活以及饮喂马匹生蓄。沙暴中,有些水车被打坏,有些丢失,剩余的水量只有原来的一半不到。此处未见任何水源,全是黄沙。这几日下来,仅有的救命水也快用光,前面就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边缘,如果没有充足的水储备,根本无法穿越沙漠。而现在不仅“充足”无从谈起,枯竭倒是真实现状。若返回与后面的对队会合,也要用上几天,依我们仅有的水,估计还没会合上,就能渴死一半人。
每日,我都派随行的向导、有长途行军经验的小吏还有伶俐的郎官们去远些的地方寻找水源,可是一直没有结果。派出去向后续队伍联系的通讯兵一直未归。遇沙暴时,以前收集的狼粪全在路上遗失不见,想点狼烟做信号是不可能了。这沙海中一棵能点的树木都没有,我命人找来废马车等材料、又劈了些木箱点燃大火,希望后面部队能接到信息。可是,我心里真不知道后面的队伍能否看到我们的讯号。此时,我是多么地怀念现代的各种通讯设备啊。又过了两天,马尿和骆驼血这两样东西也将被列为配给物资了,而这两种液体只能解决一定焦渴感觉,根据“细胞的透淅原理”,它们并不能彻底地解决人体真正的缺水问题。我并没有把这个原理讲给大家听,能喝就喝吧,这些东西可以安慰一下他们焦渴的心。
一日的黄昏,我站在废城墙上看着仍然灼热的夕阳。舔着干涸的嘴唇,我眼前浮现了很多常在纪实片中出现的镜头,什么哪儿哪儿发现的千年干尸、白骨、遗落的货物等等。我甚至想,我和我的队友们会在二千年后以那种样子被现代人发现吗?若是那样,命运可真是在嘲弄我了。
此时,夕阳与天际之间突然跳出一头白狼,是我渴得眼精花了吗?!它跑到一块沙坡上呜呜地叫着。这狼一身洁白的毛皮,个头明显比此前经常“尾随”我们的狼大上很多,那一双电眼以及抖擞的耳朵,威风实足。以它这派头放在哪个狼群,都能称上狼王。如果,我看到的不是海市蜃楼,都是真的,那么,有狼的地方肯定会有水源。我便使劲摇了摇了头,又揉了揉眼睛,以确定这画面不是我的幻境。
当我再次眨眼时,那狼身后又多了一个骑马的人,同样一身洁白,还有那匹熟悉的白马,这难道都是幻象吗?不,那骑士的白色面纱上面露着他那双作为男人也美到极至的眼睛,是伊稚斜。
伊稚斜摘下自己的面纱(不是这位王子有异服癖啊,上文跟您讲过的,匈奴人就这打扮,男女都蒙面的啊),露出自己同样极至并刀削一般的俊脸。他带着虔诚的微笑着向我张开双臂,又交叉合放在胸前,微微低了低头,这是匈奴人特有的礼节。我也向他招了招手。他打了个口哨,然后,打马转身向前方奔去,我忙跑下城,找了匹马,策马追了上去。
黑色已暗了下来,一轮巨大明月在沙海中升起,那月亮格外的明丽,大得似乎伸手可及。正因为这样的月亮,苍凉的沙漠一下子变得格外的清雅,让焦渴难耐并浑身沙土人儿想恨它,都恨不起来。透彻清朗的月夜,再加上前面策马而奔的白衣王子,这画面简直是可以跟任何好莱坞大片的壮景媲美。
跑着跑着,这看似无尽的沙海忽然变成了荒原。接着,马蹄下的土地已经可见草皮覆盖。伊稚斜停下来,跳下马,从腰间抽出匕首,在几块石头间的空隙里刨了一会儿。一小股泉水渐渐地从石头堆中漫出,转瞬就积成一个小水洼。接着,他用石头将水洼周围圈起,磊得像井口一般。他动作非常熟练,变魔术一般,让我看得有些发呆。他又从马上取下一个小水袋,灌满了水,双手捧着向我走来,走到距我很近的地方,他一下子向我的方向单膝脆了下来……
啊?不至于吧,行这么大礼,匈奴人太客气了吧,你帮我找到了水,我得给你脆下才对呀,我正想着,是同样脆下接呢?还是把他扶起来呢……
伊稚斜开口说话了,道:“公主请……”
“?”
第二节
我忙回头一看,原来公主正一手牵着马缰绳,悠悠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公主何时来的,臣竟全不知晓,罪过!”
公主飘过来,接过那水袋,轻声说:“谢谢!”
她并没有扶伊稚斜起来,那家伙在那就不起来。
公主只好又道:“有劳王子了,这般辛苦地取水。”
伊稚斜正重地道出一句话:“伊稚斜愿一生为公主取水!”
!!!我听了眼前几乎一黑,崩溃!
而此刻双方当事人都非常平静,我的头可是嗡嗡作响,并且眼前似乎已出现了一个惨烈画面——于阗古国在烈火中灭亡,他伊稚斜大王在烈火中骑着白马挥着弯刀,疯狂地砍杀着。
我急了:“嗨,嗨,小伊同学,你追姑娘追过头了啊,赶紧起来吧!于阗人看见了,非跟你拼命不可!”
伊稚斜没有起来,接着道:“伊稚斜愿一生为公主拼命!”
啥?!我得个妈呀!我半晌无语。
“嗨,嗨,小伊,你就是有这想法,也得畴划一下吧,整点战略啥的,就这个样子表白,能成吗?你是想在这儿把公主抢走?还是怎么着!我乃大汉送嫁使臣,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还没完成使命呢,你就来砸场子,这不是害我嘛!”
他们俩听到我的话,都很迷茫地看着我……
“张骞,你的口音,怎么?……!”
公主从尴尬中醒来,接着道:“王子还是起来吧!”,她轻轻伏了一下身,伸手拉了一下伊稚斜的胳膊。
王子也冷静下来,顺势站了起来。他向我迈了几步,道:“先生,伊稚斜有礼了。自分别,伊稚斜便心有不舍,一路随行,见先生与公主一行遇此黑风幕,很是惦记。遭遇黑风幕后,所有水源定会被掩埋无迹,难以寻找,先生一行定是取水困难,匈奴人有找水绝窍,在下愿助先生与公主一臂之力。”
“这还差不多,那多谢王子了!”我也拱手还礼。
他指了指那泉眼,道:“此乃鬼泉,本埋于沙丘之下,因大风幕将其上沙丘移走,便显露出来。先生请观其封土,上面还多有植被,这说明此前它并不是久藏于沙丘之下,水量不小,足够众多人畜取用。只是不知多少时日它又将被沙丘所藏,难以找寻,且沙漠中白天风沙大,沙丘受风行影响容易移动,只有夜里风停,才便寻找。此泉如鬼魅一般,昼伏夜出,故曰‘鬼泉’。”
只见那泉水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我点点头道:“你是说,它有时候会出现在地面,有时候就消失在沙丘底下?时有时无?”
王子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我也用随身的水袋取了些喝下,也不知是渴得太久还是这泉水本就甘甜,喝下后,整个心脾都清爽很多,头脑都清醒了。
伊稚斜又道:“还望先生迅速返回招部众过来取水。万一天亮后泉水消失不见,就再难寻找了。”
“好,我这就回去找人来,望王子在此守候一下,公主随在下回去吧!”
“张骞,你快去吧,我刚刚有些头晕,无法骑快马!”公主悠悠地说道。
“呃,这……”
我心想,这不太合适吧,把公主跟他留在一起,这不是制造机会嘛?!若让于阗人知道了,肯定不爽啊。
“伊稚斜愿守护公主,先生放心去吧!”
“mygod!”我能放心去吗?我想防的就是你,你就差没说“愿一生守护公主”了。
伊稚斜见我还不动,知道我有点不信任他,又道:“伊稚斜是匈奴人,匈奴人是诚信的!先生定是看重伊稚斜的!”
好吧,我无语,呃,虽亲耳听到他向公主的表白,但我没有任何证据说他不是君子。
“有劳王子,在下速速就回!”
在马背上急驰,我似乎有些走神,忽然觉得自己曾经的人生是多么的灰暗。看着人家伊稚斜追姑娘,就这么潇洒。什么政治、民族、一切情况都可不顾,先表达出来,其他以后再说,就如他在手术前喝下那一碗“迷魂汤”,眼都没眨一下,生生死死,由它去吧。而我,眼睁睁地,天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一步步走得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穿越到另一个时空,再也不见,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一直在犹犹豫豫,几经辗转,最后又告诉自己,终究没那么喜欢她,并不爱她。一个比伊稚斜大上十岁的男人,无论事业、生活,从未痛痛快快作为过一次。不知道自己如何配不上心怡的女子,即便有条件,也没有努力变成那个配得上她的人,即便不爱她,那又爱过谁?想起自己一边洗试管一边偷看她的情景真是龌龊,那是多么可憎的人生。命运让我穿越时空,是不是有意让我找回迷失的路,我似乎更应留在汉代,做一回真正的张骞,再艰难,再漫长,也要体会一下真正的人生之旅。
我打起精神,提醒自己努力忘掉那些情景,现在赶回去叫人取水是要紧的事。
我很快找来大队人马,见公主好好地坐在土坡上,伊稚斜静静地站在一旁边,他们似乎连话都没有说过。
我命人把所有水车都装满,并把所有牲畜喂饱。
第二天,鬼泉并没有消失,所有的风都停了,沙漠中风和日丽。
接下来,我打算让队伍调整一下,得把伤员都调理好再上路,总不能把他们丢下,此处的鬼泉不知何时会消失,他们留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我决定让队伍休整一下,每日尽量存储饮用水,如果鬼泉还在,就多休上几日,如果鬼泉消失了,我们马上动身上路。
伊稚斜表示要再陪我们一段时间,只有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从他的真诚的态度和谦卑的举止看得出来,他是真性情,对公主的情意就是在心里,他尊重他喜欢的人,他只想离得近一些。其实,我更有一种直觉,在他手术后醒来的那一瞬,我就已发现他的灵魂被捕获了,那灵魂驱使他只听命于新的主人,今后谁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伊稚斜的再次出现令于阗使臣非常不悦,但是没有伊稚斜,他们同我们一样都会渴死。看在“引水之恩”份上,他们也不好多说。
伊稚斜的匈奴随从们也神出鬼没地冒出来跟他汇合。接下来,他跟公主再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他依旧总是和我们郎官混在一起,谈天说地。于阗人尽量避免与他讲话和接触,便是遇见,态度仍是很不友好,但伊稚斜同学根本不再乎这些,把他们看得像粪土一般。
许多天过去,眼看着队伍已休整得差不多了。一日,我命人准备食物,打算晚上开个party活跃一下气氛,次日就出发。众人得令后便各自忙碌。
刚安排好,我发现在一个休息处,伊稚斜正在跟于阗人讲话。我怕他们起争执,忙走过去。
只听伊稚斜道:“大人此话从何而来,我匈奴从未对于阗做过半点过分之事!”
于阗使者曲陀靡道:“墨玉城一带的水源地常有匈奴牧人放牧,水源地倍受污染。”
“我匈奴人是在水源的下游取水,如何污染了水源?难道水还倒流不成!”
“墨玉城一带是我于阗国土,匈奴人本不应侵扰!”
“贵国可以在此地驻军?可曾设有府卫管辖?西域多有空壤,各国均无力驱辖,我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少数部众来此地放牧,何有侵扰?”
我一听,这还有头吗?你们谁能说过人家呀,得了吧!忙上前道:“于阗匈奴大可结为友邦,互通有无,共建合谐嘛!”
三位于阗使者听了不再作声,脸上都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伊稚斜道:“贵国质子1在我匈奴,我方一直礼遇厚待,几位王子都很周全,你们于阗号称文明之邦,可曾同等对待我们的质子?我的几位兄弟在贵国,现在是不是都死的差不多了!”
于阗人更不讲话了。
我道:“三位出身行者世家,理应协助贵国与周边诸国的往来互融,于阗周边多有空壤,而贵国又无力可及,必将置于孤立,对发展不利呀,与匈奴交好,对贵国发展并无害处,缘何拒人以千里之外呢!”
我心想:“亏你们仨还是什么行者,根本不注意国际交往,睦邻友好,你们于阗几乎孤城一座,你们还是什么外交官世家出来的,跟谁交啊,最多也就去过大汉,周边各国都离着挺远,跟匈奴还这么不友好,这不是自取灭亡嘛,你们的外交根本不专业嘛!”
……
第三节
第二天,鬼泉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的队伍再次出发。
这一段很长旅程中,于阗人的态度变了,可能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虽然,政见仍不苟同,他们跟伊稚斜以及匈奴部众的相处态度温和了很多,气氛也融洽些。后来,连整个队伍气氛都活跃了,我们不仅自己跟于阗人学于阗语,跟伊稚斜学匈奴语,还教不会汉语的人学汉语,写汉字。郎官、小吏们跟于阗使团、伊稚斜的随从们热诚地打成一片,大家相互学习各种生活技能,一起打猎、骑射,交流各族的格斗技法,闲瑕时,还分享各种休闲游戏。用现代的话说,“整个队伍里呈现出一片民族大团结新气象”。
公主一直很低调,从不参与男人们的活动,因怕太阳晒伤还一直蒙着面。她这副样子,已俨然是一个西域姑娘,西域新娘。我怕她太闷了,打猎时常邀她参加,而她也只是静静地骑在马上一观旁观看。
一次,天上又飞过一群雁。那个时候的人根本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意识,见雁来了,大家纷纷拉开弓箭射起来,不一会儿,几只雁便掉下来,公主看着来了兴致,便也要学射箭。
我命几个郎官负责教她。这时,天上又飞过几只更大、更壮、羽毛深黑,两翅极其宽大的鸟。这些鸟在高空盘旋一会儿,便凶猛地向雁群发动进攻。本就惊恐的雁群可遭了大难,它们在空中慌乱地鸣叫,碰撞、乱飞着。
“是金雕!”有人叫道
伊稚斜策马过来,他笑了,对我道:“先生可否送伊稚斜些箭支?匈奴人的箭支轻小,恐穿不透此鸟”。
公主也听见了他的话,对我道:“我的护卫队里还有一些黑羽箭支应该更好,叫人拿些送给王子吧!”
侍女吩咐下去,立刻有人扛了捆箭只过来。
果然,一看这捆箭,就知道是上好的,那黄灿灿的铜箭头,在阳光下真晃人眼,箭杆直直地码着,箭尾的黑羽毛油亮亮的。
伊稚斜拿起一支,无奈地摇头感慨着,他那白析的脸旁稍有些泛红,公主又把自己的弓递给他。
只见伊稚斜用手掂了几下那弓,迅速拉满,指向高空,一射出去,正中一只大雕,那鸟儿一下都未再挣扎,便从高空坠了下来。
接着,伊稚斜的随从们把那大鸟抬过来。但看那箭法,一箭穿过雕的颈部,正是小伊同学特有的风格。公主的侍女们见了这鸟儿面目狰狞的死状,都吓得退了几步,公主的马儿也有些惶恐地在原地踏着蹄子,而公主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平静地坐在马上。
伊稚斜跳下马,双手将弓举过头顶还给公主。
公主道:“箭都送你了,若没有合适的弓也不好用,不如这个也送你吧!”
“多谢公主……”他定格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心想,你又要说,“伊稚斜愿为公主一生射箭”了吧!他的脸很平静,我头上的汗可是出来了,我往周围看看,还好,于阗人不在附近。
只听伊稚斜深情地说道:“伊稚斜送此猎物给公主,若公主想把天上的天狼星射下,伊稚斜也愿意一试……”
mygod!这家伙不会也是穿越的吧?!这也太会追姑娘了!
公主微笑了一下,调转马头便跑开了。
……
我心里有点急,这小伊同学总在这儿掺和,时间长了这不是要出事嘛。公主请嫁于阗之前,未婚夫就挂了,人本就很失意,心都死了,一心想为国牺牲己身嫁到于阗,对那于阗国王根本就没什么感情,一份真心都不会有,这本心上就是把自己往一个绝处上送,就跟一个姑娘出家避世没什么区别。可在这路上遇到个真材实料的、帅到极至的白马王子在这儿动不动来句誓言啥的,这能不动心嘛!这要是一心喜欢上王子了,再嫁给别人,这心里得多么痛苦啊!想着这情况,我都觉得痛苦,难道公主、王子他们没感觉吗?伊稚斜这样有心的人,他能想不到这点?还是这古代人本来就想明白了:自己的时代根本没有自主婚姻,一反正也没自主,路上调个情吧,以丰富一下头脑和生活。还是他们对这种情况心理承受能力比现代人强?不行,我得马上找小伊谈谈,叫他快点消失……别在这儿瞎搅和。
一日黄昏,见伊稚斜在一个沙坡下坐着,用匕首在地上画着什么,我一见四下没什么人,便走过去,打算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只见那沙地上呈现出:英文单词“love”以及一个心型。
<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e8d7a8">[email protected]</a>&※&……
我得个妈呀!
第四节
他见我来了,高兴地招呼我一同坐下。我还啥也没说呢,他就指着地上的图型说:“先生请看,这是我师父教我的,他说这是他家乡的小伙子表达爱意时用的符号!”
“错,这是他们家乡没有内涵的人表达爱意时用的符号!”我心想,一个快递员小王,也就这点水平了。
“?!那先生可否告知有内涵的人怎样表达?”
“不表达呗,都有内涵了,还表达什么?!”
“先生何意?!”
我跟他讲了公主因何主动请嫁于阗的经过。其实这简单的经过,也是我听公主自己讲的,自己觉得没必要去想它的真实性,单单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远行千里离开父母嫁给一个陌生男人做妻子,真不真实都够让人心碎了。
伊稚斜听后,脸色便暗淡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
“王子同样生活在帝王家,想必也体会过王者之家的残酷的人情,与公主曾有同样的心境,在下希望王子同样理解公主,不要伤害她……”
伊稚斜站了起来,拱手道:“在下这就告辞,不再讨扰,但是伊稚斜曾说过的话,从不儿戏!伊稚斜看得出来,先生是通转未来的先知,您惹能留在西域,定会看到伊稚斜决不负公主。”他威风懔懔地站在晚风中,那长卷发向后飘着,露着宽宽前额,一时间显得成熟了许多。
“在下相信王子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真英雄!但公主也未曾期许王子什么,可能也未曾多想,王子不必以此为誓,徒增压力。”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羊皮袋道:“先生可否将此物转交公主,不必说是伊稚斜所赠,这是在下做的匈奴人的护身符,若能伴随公主,在下走了便心安了。”
见我犹豫不接,他又道:“请先生相信伊稚斜……”
“好!在下定为转交……”
伊稚斜打了个口哨,他的白狼、黑头隼、还有随从等等都陆续赶到。
他再次拱手道:“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先生,伊稚斜会为先生祷福,一路平安!”
我回礼道:“莫问前程,只需一路前行,王子珍重!”
……
伊稚斜再次消失了。
于阗人似乎轻松了很多。
公主什么都没问,她几乎就没怎么讲话,对他的离去似乎一点好奇都没有。
一切都平静了,我们顺利穿过沙漠,这时的“塔克拉玛干”,没有两千年后的面积大,我们有了充足的水的储备,除了没有机会洗澡之外,再没遇见什么闹心事。
在柴达木盆地的西端,沙漠已经不见,森林、草原、滩涂交替出现,不仅有丰富的植被、奇花异草,还有在现代的我们已熟悉而汉代中土人士却不认识的瓜果随处可见。已近于阗地界,队伍中的所有成员见到他们即将的归宿并不是他们想像般艰苦和恶劣,都宽慰了很多,气氛便更为轻松,队伍中欢声笑语,更嘈杂起来。
……
一天,从于阗方向忽然跑来一小队人马,马儿飞快,骑马的人也慌慌张张,这副样子,不像是来欢迎我们的吧。所有的人着装统一,看上去像是军队或是有“公职”人。于阗使者见了这些人,便很高兴,如见了亲人一般。
曲陀靡道:“这是国王卫队的士兵!”
这队人马见到我们这宠大的队伍,先是愣了(估计是从来没见过外面来这么多人,震惊的),全都停顿了一会,一人见到曲陀靡,似乎认了出来,慌忙跑来,到了近前便从马上滚落。接着,他没有爬起来,而是用四肢爬到曲陀靡马下,扑在地上,呜呜咽咽,并叽哩咕碌地说了一大段于阗话。说罢,他便继续趴在地上哭起来。因为一路学于阗话学过来,有些语句我已经能听懂,似乎有一句话说到了“国王”,又有个词像是“升天”。
曲老大听罢他的话,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但他还是很冷静。
估计是来人身份也不高,曲氏兄弟无人下马扶他,任由他趴在那儿。接着,曲老大正重地转身,双手合十在胸前,对我说道:“大人,于阗国主刚刚故去,让我们为他祈祷,让他的灵魂永远安息吧!”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作者注:
1质子:就是人质的意思,同现代的绑架、劫持案以及恐怖事件中所涉及的人质的概念有些不同。可以说,这是古代以及近代各类可能发生战争及冲突的国家、部族、民族、割据势力、武装集团之间的一种政治交往方式,同时也是中央集权国家领土中的存在不稳定政治倾向的区域向中央表示效忠的一种方式。这些政治实体间不仅要通婚和亲来稳定外交关系或是结盟,还有就是两国互相交换质子到对方国家去居住生活,或是一定的民族地方向中央派送质子,这更似一种抵押,押什么?押的是和平,押的是忠心,用人命押和平,押忠心。比如,我国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之间互派质子,派得非常热闹,很多名人都是质子出身,比如秦始皇、秦始皇的爸爸。这种方式一直延用了两千多年,清代吴三桂将其子吴应雄送到北京皇帝眼皮底下,这位吴公子就是人质。还有,阿拉伯的一些国家部落之间,为了安定团结也曾盛行互换王子的交往方式。质子的来源都是皇室、王室或是宗室成员,且基本都是男性成员,王弟、王子、王孙之类的,特别点儿的也有押王叔的。看来,想当大佬要能豁得出去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还要能生,生育是头等大事,儿子生少了派不出质子,女儿生少了,没法和亲,影响本国的国际地位啊!质子的生存状况变数很大,受到的待遇好坏,要看自己国家与做质国家的实力对比,以及两国的友好程度。一国要实力强大,国君送儿子去他国做质,人家不太敢慢待。还有要看质子本身在国君眼中的受重视程度,一位质子如果是一个实力强大国家国君的爱子,那么人家留质国也是知道的,也会给几分面子。古代,一个大佬,妻可多任,妾可从人,相好很多见,那能产生的儿子可多了去了,这么多娃儿,当然有亲有疏。如果一个公子去当人质,自己还不是老爸疼爱的儿子,甚至是老爸自己都想不起来跟哪位美人生的了,那完了,在自己家都没人爱,到人家那儿更完蛋。秦始皇的爸爸异人,就是这样一孩子,虽然是强秦的公子,到了关系不咋地的赵国,自己又不受老爸以及爷爷(当时的秦王是他爷爷)的待见,到了直赵国那日子可真不咋地。吕不韦见到他时,他是真是典型型的位落魄公子,生活条件很差,很可怜。还有,做质子生活条件还是次要的,生命安全才是个更闹心的事儿,常常有这样的情况,有人质交换的两国、两伙、两阵营的关系紧张了,为了避免战争,那么各自可能拿出质子的生命威胁。“想侵略我是哇,你儿子在我这儿呢啊!你自己看着办!”。两家实在要爆发战争了,不打不行了,那么,质子也就必须得牺牲了,就算平常待遇不错,日子过得很好,那到该死的时候也躲不过去!比如康熙年间,吴三桂造反,康熙皇帝就把吴应雄给杀了,还杀了吴应雄的儿子。吴应雄本人还是大长公主建宁的额附(老公),历史上真正的建宁公主并不是金庸先生小说里所说的康熙皇帝的妹妹,而是太宗皇太极的小女儿,世祖顺治的妹妹,也就是康熙皇帝的亲姑姑。您看见没,这当质子当的,都当成皇帝的亲姑父了,他爹那儿出事了,他都得没命。没办法,这是古代的游戏规则。对于质子本人来说,做人质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如果一直和平,没机会死,没死成,那么这一段做质的经历就是当事人的政治资历。人家那是为国家冒的风险,国家得感谢对哇,是要有回馈的!没死成,回国了,那这位质子本身可以靠这个政治资本在国内政坛上取得一定的政治地位,获得权利,甚至成为太子、国君。秦始皇的爸爸异人完成任务后,回国成为储君,再后来成为秦王,不仅是因为结识了吕大官人,并认了有实力的干娘,跟他曾经为国家做人质的政治背景也是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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