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恪是个孩童心性,有什么不愉快记仇也不过夜,就是手下们时不时的窃笑让他抓狂。
多年的潜心学习,刻苦练武让他养成了个早起的好习惯,高九值夜后,回房休息,这会儿正是晁典搀扶着他在内院里散步。他兴致来时,也让人摆了笔墨在院中画梅,高兴了还赋诗一首,诗画作罢,又命人搭了箭靶在院中练箭。倒有一种隐士高人般的闲逸之感。想想他几个兄弟,此刻都该早已在朝堂上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取悦龙心,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地位。哪有如他这般的片刻闲情雅致。如此说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天大亮时,七七才睡醒,揉着惺忪睡眼,感慨自己离了家没有父母及戚蔚的管束,真是越发堕落了。
身手大半个月没练了吧,箭术也落下不少,戚蔚每日派人送来一本书,她压根碰都没碰,不由感觉自己真是对不起师父。
想想自己在二公子府中,每日吃喝玩乐,没事就逗逗司马恪,自己都胖成球了。
思及此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简单梳洗过后,套上轻甲前去伺候恪大爷。
一走近听见司马恪正在练箭,不由来了兴致,叫了声晁典:“晁典!来陪我过过招!”一边说一边折了两支树枝,抛了一支给晁典。
晁典接下后,以眼神请示司马恪,司马恪微微一笑扔了弓箭,含笑说:“去吧,难得她高兴。”
晁典可不如高九懂变通,也不懂要让着,说是过招可却是下了狠劲的,还好刚才碍于礼仪,没有递给他真刀真枪,不然这会儿,七七恐怕已落下风。
许久不练,身手竟是退步不少。她不由心里光火,若是输给司马恪的侍卫,你叫我师父的脸往哪放啊!!!
司马恪正是崇尚暴力的心理年纪,见两人过招,简直比当事人还要兴奋,一脚踩在凳子上,一个劲儿的叫好!
若当真论起功夫,七七是要输晁典三分力道的,她常偷懒不练力气,晁典又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常帮府中小厮搬些重物,她自然力气不敌。他却输她三分巧劲,女孩子家本就没多大力气,若不在灵活和速度间下些功夫,哪能在男人天下站稳脚跟?
最终还是晁典叫了停:“霍大人!属下拜服!”
她顺手扔了树枝,走到桌边连灌下三杯水,正上气不接下气,司马恪像个狗腿子一样递上碟葵花籽。七七并不想吃,摆了摆手。
司马恪对七七竖起大拇指:“慎儿,你的功夫比晁典的功夫还要厉害啊!”
七七扯了扯绅带道:“哪里,晁典让着我罢了。”
晁典正在把剑系在腰上,听闻她这样讲倒不好意思了:“霍大人谦虚了,属下并不曾相让,的确技不如您。”
司马恪摇着她的手臂道:“慎儿,你把你的功夫教我吧!我天赋异禀!将来一定能名扬天下!等我成了叱咤风云的大侠,你到时候说我的功夫是你教的!多有面子吧!”
她看向他,晨曦的金黄撒在她的脸颊,运动过后脸上的红晕还未褪下,让人感到温暖十分,仿佛她就是从小伴他长大的邻家小姐姐。她微微一笑,眼波流转。伸出手去,捏着他的鼻子轻轻摇了摇:“我有今天的身手并不是因为我的天赋,而且得益于我日复一日的练习。你看,我这才疏忽几日,剑法已经生疏至此了。”
司马恪仍是讨好:“我可看不出来你哪里生疏了,我只看到晁典都不是你的对手!”
七七抿了抿嘴,又掐他的脸蛋,:“今天嘴里抹了蜜啦?行,看在你今天这么乖,本小姐破例,带你出去玩一次。”
司马恪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真的吗?!”
七七抬眉:“那是当然!”
晁典听了却觉得有些不妥,小声道:“公子,崔管家的叮嘱您忘了吗?您身子还没大好,不能出门。”
司马恪在府上闷了多天,好不容易七七肯带他出门玩,他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我身子早就大好了!你看!”说着他向自己的胸口锤了锤。
七七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子的确消瘦得过分了。
还记得初见他时,他迎着强风立于城头,身姿挺拔,目光流转间,从容自若,指点江山。那时他是如此意气风发。
也记得那日他牵着她于万军丛中,躲闪奔逃,万般狼狈之下,他身上的从容不减,依旧进退有度。
而后,他们被困井中,他坚实的臂膀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抬眼望去,只能见到他刀刻的轮廓在月色的辉映下,熠熠生辉。他低下头苦笑:“人落魄了真是不行,连你一个小姑娘,也看轻了去。”
受伤之前的他,即使不得志,也是人中龙凤,如今一身腱子肉早以被病痛消磨干净,身子单薄得跟个姑娘一样,往日的气势也不见了,今天,竟为了出门玩一趟,抓着她的手臂,摇尾乞怜。
她心中不是个滋味,遂开口说道:“老是养着也不见好,多动动兴许好得快一点。咱们三个即刻出门,午饭之前回来,保管崔管家发现不了。”
司马恪点头如捣蒜,晁典毕竟是他的人,他坚持如此,晁典也只好奉命行事了。
司马恪见有望出去玩,兴奋的大叫:“备车!备车!”
建安城内的集市繁华的很,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商人忙着叫卖,书生忙着赶路,妇人三五成群,贵家千金被丫头们簇拥着出入胭脂水粉店。路边的面店老板将锅盖一掀,香气涌了出来,叫人垂涎三尺。
路上总是有雪化了的黑水,屋顶积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天空蔚蓝如洗,寒风不时拂面。
晁典驾车,七七坐在旁边,司马恪在马车里好奇的张望,很快他们在集市中心停了下来,她麻溜的跳下车,搭好凳子,供司马恪下车。
司马恪全然没有了王室公子的优雅,此刻就像个放飞天性的小孩子,在各个摊点到处转悠,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要吃那个,估计是从前碍着礼仪,街边小吃他从未沾过,如今到了街上,他像是到了美食天堂,反正也不是花晁典和七七自己的钱,索性由他去了。
两人只落后他十几步,并排跟着,时不时搭两句话。
一个眨眼的功夫,司马恪又被街上卖艺的给吸引去目光,一番表演罢了,饿得面黄肌瘦的小姑娘端着铜锣过来问看官们要些赏钱,司马恪见这一家子可怜,便将自己身上的钱袋解下来仍了进去,小姑娘连忙跪下磕头,这又戳着司马恪心里的柔软了,感觉自己给的还不够,回头招呼他两:“你们身上还有没有钱啊?”
七七一听立刻背过身去,假装听不见,晁典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在他的怨念及不舍的目光下,司马恪硬生生抢走了晁典的钱袋,打赏给了那卖艺的一家子。
他又继续逛,遇着些可怜人,都会慷慨解囊。
晁典握剑走着,对七七道:“恪公子多么好的人,竟平白遭了这些罪,老天真是不开眼。”
七七听了不免有些心虚,若是叫这些人知道司马恪如今模样还有自己一半功劳,噫,她不禁打个寒颤,真是想都不敢想。
“你家主子吉人天相,定会恢复从前了。咱们也别瞎操心了,好好侍奉才是。”她打了个哈哈。
晁典颔首,也不再说话了。只是走着走着,目光突然就被街边一个小摊上卖的首饰吸引去了目光,硬汉脸上添了三分柔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七七立刻就懂了他的心思,笑着问道:“晁护卫,想起心上人了啊?”
晁典老脸一红:“霍大人莫要取笑属下!我只是……”
那小贩见有人光顾,赶紧接茬:“公子小姐们好眼力!我这儿的东西,送心上人最合适了!”
七七偷偷打量他,再提起心上人,一米八的大汉子晁典居然害羞了:“我……对挑这些金玉首饰没什么经验,我……劳烦霍大人帮属下挑一个吧。”
七七拿肩膀撞了撞他,一脸得意:“你是怕不知道人家姑娘喜欢什么吧?”
晁典略显尴尬,挠着头但笑不语。
她走近摊面蹲下来粗略瞧了瞧,随手捡起个镯子,问道:“这,怎么卖?”
“哎哟!小姐有眼光!这是上好的翡翠!您…您出个五十钱带走!”
“五十钱?你怎么不去抢啊?就你这成色,你还叫五十钱?想钱想疯了吧?”
小贩见她似乎懂点门道,却也吃不准她究竟懂多少,于是更卖力的推销,他把镯子拿在手里,拿嘴哈了一口气,又拿袖子擦干,再拿起来对着光,道:“小姐,您好好看我这成色,都是上好的叻!五十钱,我还嫌卖少了!”
七七不屑的一笑:“就你这种石头,还拿出来冒充翡翠?你卖得起上好翡翠,你还在这摆地摊?”
小贩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诶!我说你这姑娘!说话可当着点心啊!五十钱都没有还来买首饰,滚滚滚!爱买买,不买滚蛋!”
“你!”身后晁典见他态度恶劣,欲出手教训,七七赶紧拦下,要是此事闹大,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就成了,二公子当街殴打百姓了。
七七正欲站起来走人,冷不防的从前面冲过来一个人,抢过商贩手里的镯子,不由分说得套进了她的皓腕。
“买了!”司马恪拉着她的手腕霸道的说,又从钱袋里掏出一把钱砸进商贩的怀里:“拿着,爷有的是钱,赏你的。”
商贩见了钱立马换了脸色,连忙从地下捡起钱币,不忘点头哈腰:“谢谢爷,谢谢爷!”
“哎哟,我的二爷!”七七见他一下子撒出去那么多钱,心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这钱都撒出去了,想捡回来也不是个事,遂啧啧几声也就算了。
司马恪转了转她手腕的镯子,似乎是替她解气一般,盛气凌人的说道:“平常你这些东西,爷也是瞧不上眼的,但我慎儿喜欢,便宜你了。哼,我们走。”
七七还在心疼钱,不情不愿的被他扯着走了。
一路闲逛,不知不觉竟逛到了东市,这条路她太熟悉了,多少个启明星刚亮的清晨,她都曾欢快的路过这条街,前往将军府。
眼见将军府矗立眼前,她不禁停下脚步,司马恪正叽叽喳喳的说着,没留神她停了下来,一不小心竟被她给绊了一跤,摔在地上直叫唤。
“公子!”
七七和晁典连忙一左一右把他给架起来,他盯着自己鲜血直流的手掌,差点哭出来。
“公子可伤着哪了?”晁典关切道,司马恪弯下腰去想揉揉膝盖:“膝盖!疼死了都!快给我掀开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七七蹲下身去,拍开他的手:“别揉!大街上的看什么,赶紧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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