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站起来把他的手递给晁典就转身要走,
司马恪僵硬站着,忍痛扯着她的袖子急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啊?”
七七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将军府去了:“哎呀,叫晁典陪你回去。”
他手里落了个空,摊着猩红的手掌,在晁典的搀扶下,扯着嗓子对已经走远的七七大喊:“你回来!你回来你!”
七七见他因为疼痛紧皱起眉头,盯着她的方向一脸焦急,早起新换的锦衣也脏了,竟难得的有些狼狈。虽是有些愧疚,但她仍坚定的摆了摆手。
她已经过了街,司马恪仍大声喊道:“你早点回来!”
她远远应道:“知道了!”
司马恪注视着她将将军府的大门推开一个小缝,灵巧的钻了进去,心里头很不是滋味。站在原地良久挪不开步子。
寒风呼啸而过,将他的发丝吹乱了,晁典在一旁轻声说:“咱回吧,公子。”
进了将军府,许久不见她来,下人们都很热情。
“七小姐!您怎么来了。”
她神秘笑着:“这不是想我师父了嘛,他在哪呢?”
“在书房呢!我给你通报去!”
“嘿嘿,去吧!”
将军府的管家捧着一个锦盒从影壁后绕了出来,敲了敲刚才那小厮的脑袋:“不长眼的东西,七小姐来府上,哪次需要通报!”
那小厮摸了摸头嘿嘿直笑:“这不七小姐好久没来,我们都给忘了嘛!”
管家将手里锦盒递给她:“将军在书房呢,这是他要的宁神香,正巧,劳烦您帮我带去。”
她接过在手里掂了掂说道:“师父什么时候还爱玩起香来了?”
“嗨,这几日将军总睡不好,这不才借宁神香,想睡个好觉嘛。”
“哦!”她点了点头,管家客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知她对府中甚熟,也不替她引路了。
她走进一片绿竹之中,从窗外可以看到戚蔚正披了件狐裘懒懒拥着一床棉被斜倚在窗前看书,塌上的案几上,摆了一个小炉子,上面温着一壶酒,寒风偶卷雪花入窗时,他便会伸手到炉子前烤一烤。
怕惊了他的浮生半日闲,她将脚步放的极轻,缓缓走进窗口,不由记起有一次,师父罚她背诵《六韬》,她背得磕磕巴巴,师父就把手伸出窗外,折了一节儿什么枝攥在手里吓唬她。
戚蔚专注的看书,容颜虽刚毅却又恬静,就像他的为人,严谨却又有趣。他专注看书,她也专注看他,不一会她就感到自己的腿被冻得有些僵硬,突发奇想想把手搁到窗棂上,刚一抬手,不料腕上的镯子敲在窗框,叮咛一声,戚蔚立刻警觉,低喝一声:“谁!”同时出手,竟一把扼住她的咽喉。
她吓得一个劲的拍打他的手:“我我我!师父!是我!”
“七七?”他化了一身杀气,不解问:“你怎么在这?”
她摸了摸鼻子,舔着脸笑道:“我在这好久了,想吓吓你来着。”
戚蔚笑着摇了摇头:“顽皮!”
她干笑着,撩起衣摆,借着他的手,从窗外爬了进去。
“哎呀!”腿已僵了,动作不甚灵便,她低呼一声,栽倒在榻上。
戚蔚道:“手怎么这样凉。”他略有责怪,却扯了自己的棉被给她,又替她斟了杯暖酒。
她裹着棉被,用酒杯暖着手,依然直哆嗦:“师父,你再将炉火拨旺些!”
戚蔚圾着鞋,走到屋子正中的火炉旁,用火钳把炉火拨旺。
他一手持钳,一手拉着快滑落的狐裘,悠闲地说:“今天怎么过来了?二公子府上闲了?”
她饮了一口酒,辣得直吐舌头:“那个猴子变的二公子哪有闲着的时候,我偷跑出来的。”说着她又给自己添了杯酒。戚蔚将屋门掩上,又回过身来教训她:“你今已是朝廷官员,怎得还这般胡闹?居然偷跑出来,该治你个渎职之罪尝尝。”
第二杯酒入喉,辛辣感更甚,她又连忙捻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说道:“师父,你可不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个二公子和她姐姐一样,刻薄死了,我都好久没休假了,今天好不容易偷跑出来,你就别教训我了。”
她欲斟上第三杯酒,戚蔚淡淡提醒:“伤身,不要贪杯。”
她于是也不喝了,又吃了些糕点,窗外的寒风又夹着雪花吹进来,她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戚蔚起身将窗也关了。
“天寒地冻的,怎么穿这么少。”虽是个问句,他却说得像是普通问候。
七七忍下又想打喷嚏的冲动说道:“同在建安城,怎么师父这比二公子府里冷上这么多。”
戚蔚重拾起书,将手搭在案几上说:“为师一届清贫武夫,自然比不得二公子府。”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清贫!”
“没大没小!”
她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我师娘呢?我可想她了!”
戚蔚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暖:“昭华寺还愿去了。”
“您怎么不跟着去呢?师娘一个人,多不安全。”
“你师娘说,为师常在沙场,身上戾气重,进寺怕被冲煞,不让为师跟着去。府中大半下人我都派去了,放心吧。”
“昭华寺那么远,回来都明天了吧!”
戚蔚并未察觉自己脸上带了微笑,他喃喃自语:“说来,分别不久,竟有些想她了。”
七七并没听清,见戚蔚出神,赶紧又灌了一口酒,腹中暖意渐渐游遍全身,醉意也有些上头,她拿自己的双手冰着有些发烫的脸颊,恹恹道:“师父,你看什么书呢?”
“山海经。”他答。
脑袋越来越重,她干脆把脑袋放在案几上,带了三分醉意说:“念来听听。”
“酒量差,还不听劝,头疼了吧?”
“嗯!”她推着自己发涨的太阳穴,忍着腹中烧灼:“就是,师父,你这该不会是假酒吧,喝了这么难受。”
“算是吧。”他轻道。
“嗯?”
“你师娘自己酿的。”他顿了顿,又说:“我喝着挺好。”
“那可不,我师娘,哪都好。”她梦呓一般喃喃说道,后来头太晕,居然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戚蔚在轻轻推她:“七七,醒醒,二公子府上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她于梦中醒来,感觉脖子有些酸痛,原来是没睡枕头,她咂了咂嘴,将口水擦了,拉过推她的那只手枕着模糊不清的说:“我说他刻薄吧!这么久没休假了,都不放我一天……”话还没说完,却又睡着了。
管家在屋里哈腰站着,为难的问他:“将军,这……”
他看着她因饮了酒而潮红的面颊,无奈的挥了挥手:“去回了吧,就说夫人留她一夜。”
“是。”管家深鞠一躬,退了出去。
他再转头看她,少女的肌肤如玉瓷,又染了窗外晚霞,仿佛是画中飞仙。她睡容甜美,他也不好惊扰,他轻轻抽出手,将手里的山海经卷一卷给她垫着头,又用棉被将她裹好。起身离去,想想她半夜可能会醒,于是留下一盏油灯。
跨出书房,对守夜的下人吩咐:“照看着点炉火。”
丫鬟深深一伏:“是。”
书房的门轻轻合上,发出吱啦一声响,她幽幽睁开了眼睛,映着灯火的瞳仁闪耀如黑曜石。她伸手扶着案几轻轻坐了起来。原来是装睡。
她靠着窗,手里翻着刚才那本山海经,人却是在发呆,一个字没看进去,翻了阵书,觉得无趣,又拿过架子上的古琴,放在腿上,她细致抚过每根琴弦,似乎想在上面寻找两分残留的温暖,纤指微动,弦下流音,她拨得随意,并不成曲。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她顿住了,忽然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于是垂眸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却又从窗外传来一阵笛声。
她推开窗,外面已是月上中天,居然睡了这么久了?寒风凛冽如刀割着她的脸颊,笛声经风送入她耳畔。
那笛声时而悠扬,时而激昂,时而低吟,时而痛诉。让人听了不禁心情低沉。
她伸出手去承着掌心的月光。心里想这吹笛的人又是为谁忍露立中宵?这样一想,觉得对方也算是同道中人,便复又抚琴,与那人合奏。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粗人,心里爱好都是些刀枪棍棒,骑射兵法,没想到今日却玩起了文人的酸把式,只是那人的音律造诣俨然在她之上,她开始觉得自己的琴声简直玷污了别人的笛声,遂将琴放回了架子上。
白天未喝完的酒还在桌上摆着,她又倒了两杯来喝,酒已凉透,入腹却是烧灼。
两杯酒罢,笛声停了,将军府的夜又重归平静。她又倒了一杯,竟生出些苍凉之感,感叹人生无知己,独酌无相亲。三两杯淡酒,到底抵不过晚来风急。上好的锦衾,也耐不住五更寒。
今天月色这般好,正适合秉烛夜游,她却只得借着酒劲再讨一段好眠。
谁知道这瞌睡是一点没有,酒劲还不老少,她撑到天蒙蒙亮,实在撑不住,想回家醒酒,她本已走到门口,又觉得该同师父道个别才是,于是向下人打听了师父夜宿何处,下人告诉她,师父这几日睡眠极差,请了宫里御医开了宁神香,他怕师娘受不住,所以这几日并未宿在蔓儿房中。她又顶着一脑袋浆糊直接闯入了戚蔚的房间。房中香气浓郁,一缕残烟自屋中央的青铜香炉中袅袅上升,他卧在烟雾之中,未曾惊醒。
她想起昨日管家交给她的香料,赶紧掏出来想替他续上一些,谁料她脑袋还不清醒,手一抖,竟倒了多半进去。
她懊恼的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埋怨自己不该贪杯。
反正倒也倒进去了,再拣出来也是不能了,于是她把香炉盖子盖上,来到了戚蔚床边。
她头疼欲裂,在他床下跪坐着,恨不得拿脑袋撞墙。
“师父。”她轻唤。
他并没有醒,许是这香料作用太强,否则以戚蔚多年在战场睡觉也不卸甲的警觉,早就拔剑削她脑袋了。
她探头找了找,果然在他枕头前面找到一把长剑,她赶紧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拿开老远又走了回来,坐在床边看他。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