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苍鹤从床上支起身子,慢慢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坐了起来,忍住内心的疲倦,在丽娘的服侍下迅速穿好衣服,走到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开始思考今天要做的事。
本来今天王苍鹤就该先去拜见一下,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治下又死了人,并一定会对王苍鹤心生不满的刘知州,但谁叫王苍鹤现在囊中羞涩,只好装不知道了。
而且王苍鹤今日要做的事也不少,首先是与徐昌之一起去太仓州学拜会袁学正,并在徐昌之的介绍下,试试能不能找到几个可以自带盒饭的鼓手。
然后就是去勾搭杨廷枢,别看杨廷枢现在还在太仓州学当增生,杨廷枢所在的应社与太仓州学的士子其实是两个阶层,张采、张溥组建的应社的目的,除了以文会友、评议时政准备应考外,还有着广结人脉的打算。
所以组成应社的那些人,都是太仓权位最高的官宦之家,这一代的代表人物,而州学的生员们家世,大多只是称得上统治阶层的一员罢了。
现在王苍鹤想在太仓扎根,必须对两个团体都进行拉拢,王苍鹤准备把能够拉拢的太仓州学士子,当作革命骨干培养。
而应社的那些人,王苍鹤准备把他们当成自己勾结地方势力的关联来对待,也就是说王苍鹤只要与应社当中的一、两人,保持比较亲密的关系就行。
再后,就是继续接触还算是个人才的方黑球,对!正是昨天那个竹青帮的棍手方黑球。
昨日王苍鹤团结完五个白役后,又花了三十两银子,让李班头把据说还没死的许老三,送进了牢子,王苍鹤再以自己愿意把本是同犯的丽娘带着身边教育,让丽娘重新走上正道为由,请李班头网开一面放过了丽娘。
那个方黑球随即就对王苍鹤表示,自己有投效的意愿,而王苍鹤看过他的表现,觉得能够警醒地主动站出来向许老三动刀,以表明自己立场的方黑球,确实是一个人才,最少比他手下的五个家奴要聪明得多。
可惜现在自己的实力不够,而那狡猾的方黑球,也只是表露了一丝意向而已,一切还需要王苍鹤去小心勾搭,至于什么时候开始谈实质性的问题,可能要看什么时候方黑球的麻烦到了,才行。
对!在王苍鹤看来方黑球现在必定是有什么麻烦,想要借助王苍鹤的力量,才会主动向王苍鹤靠拢。
但是现在王苍鹤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几乎不能做出判断。摇了摇头,王苍鹤还是把方黑球的麻烦先丢到一旁,耐心地待在客栈中,静等徐昌之遵照约定到客栈来,带他一起去州学,帮他引见徐昌之在州学的同学。
......
太仓州学坐落在太仓南边,门外有一条小溪贯穿的竹林,深吸了一口附近的新鲜空气,王苍鹤在心中赞了句好地方,然后顺着小径向竹林深处的州学走去。
王苍鹤与徐昌之绕过门外的竹林,携手走进了州学,至于他那五个跟他一样穿着玄色衣衫的家奴,自然是在州学外候着了。
本来依照王苍鹤的想法是想先去勾搭杨廷枢的,没想到杨廷枢请了假,说是今天他要去看望张溥。
王苍鹤只好跟着徐昌之先去见袁学正,袁学正果然如同徐昌之所言,是个极其古板的老头。
一身干净整齐素色的衣衫,衣领与衣袖有点发白,王苍鹤当然不会以为陈学正会没钱换衣衫,看来是一个喜欢节俭的人,王苍鹤心说。
现在王苍鹤正和来退学的徐昌之,站在太仓州学的主官袁学正下首,接受着袁学正的教诲。
袁学正似乎很认真,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从王苍鹤见到他起,王苍鹤就没见他上半身动过。
过了半响,袁学正才放下手中的文章,抬起头来,望着两人开口道:
“我听过昨日你与张杨二人对答的经学和那篇《五人墓碑记》了,虽然另辟蹊径的解读经义,可以招揽眼球,但毕竟非是正道。你以为应试之时,考官能让你的文卷过关?”
此时王苍鹤见到袁学正发话,立即欣然应道:
“学正教训得是!”
袁学正见王苍鹤的态度还挺端正,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然后继续说道:
“看在章知州的面上,我可以让你入我太仓学籍,但你入州学后,必须重背经学,熟读时文,安心待考。勿要记住休要再评议时政,妄议朝政,这不是你等士子该做的事!”
王苍鹤别了别嘴,心说我可没时间跑到州学厮混,而且对于大明这种带有邪教性质政权的教育基地,王苍鹤不能不心生警惕,万一自己与他们接触太过紧密,不知不觉就被洗脑了,怎么办?
对!在王苍鹤看来现在的大明就是一个披着政府皮子的邪教,先看看什么是邪教吧!
史蒂夫·哈桑(stevehassan)在2000年出版的《释放束缚:使人们能够为自己着想》(releasingthebonds:empoweringpeopletothinkforthemselves)一书中,分别从行为、资讯、思维和情绪四个方面对邪教作出描绘:
首先是行为控制:
居住环境,家庭,同居者,往来者受到规范。
衣着打扮等受到规范。
食物受到规范。
睡眠受到规范。
无自由消闲的空间。
教义的授课及组织活动(如念经文等)占去人最大部份的时间。
主要决定不能自作,必先取得批准。
须要汇报思想,将自己感受与行动报告给上层成员。
有责罚制度。
集体思维高于个人。
强硬的规条。
须要依赖和服从。
然后是资讯控制:
使用谎言,包括控制消息,歪曲资讯。
减低教外信息的散布或不鼓励接触这些,包括对教批评的说话,和使成员过度忙碌以至无暇接触外界。
形成成教内和教外对垒的局面,由教主决定谁人可知甚么。
鼓励教徒互相举报,成立相互监督制度。
大量并广泛使用教义和由教派传播的信息,并大肆宣传。
再后是思维控制:
将教义定为真理,宣扬非黑即白的两元思维论。
使用特殊语言代替常规的思想表达。
压制思考,只容许“好”及“正确”的想法,否定批判、理性想法以及建设性的批评。
使用冥想,咏唱咒语和祷告。
不能批评教主或教义。
不容纳别的信仰。
最后是情绪控制:
使人的感受受到控制。
相信所有问题都是自己的错而高层成员是不会错的。
过度夸大罪恶感。
过度夸大恐惧,包括怕自我拿主意,怕外界,怕敌人,怕失去救赎,怕离开教派,怕遭否定。
使用过大的情绪波动来控制人。
公开悔罪。
出现非理性的恐惧,比如害怕领导人,害怕离开,不会反驳领导,如离开即对前途无信心。
教外没有快乐可言,故不能离去。
离开即有祸。
对离去者杯葛。
离去即属堕落。
当然!朱家只是对大明进行行为控制和情绪控制,但万历三十二年以后,东林党成立了。他们直接篡改了儒学,垄断了儒家经义的解释权,推崇“两末之议”。
然后通过组织地痞流氓在各地示威游行,把自己打扮成维权者,却篡改掉了儒学中有利于平民百姓自我维权的内容。
并通过对权贵阶级、士子阶层进行思维控制、资讯控制,补足了大明成为邪教,缺失的最后两个板块。
因此面对这种比王苍鹤之前待过的传销组织,还要强大无数倍的国家级邪教势力培训基地,王苍鹤实在不能不警惕。
王苍鹤环顾四周,发现现在许多州学的士子都已来到附近,看着王苍鹤与袁学正对答,心想反正我又不想进州学,那我跟这袁学正拉上关系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那这么说来我是不用给这袁学正面子啰,所以现在我不如趁此机会抛出自己的理论,并试探一下这些生员中有几人可以争取的。
想到这里,王苍鹤一整衣衫,大义凛然地对袁学正说道:
“学正此言学生不敢苟同,我辈学子读圣人微言大义,难道只为应试做官?今世风日下,难道不无应试风行之错?凡为应试做官为目的的学子必有五缺:一曰世故,凡应试必言两末之议,但观遍国朝官员皆行外儒内法之术,学子再难信人间正道之言,然学而优则仕深入人心,学子不得不违心答卷,此已违圣人本意......”
总之王苍鹤洋洋洒洒几千言,说明了没有自己的思想,苦读文章是多么多么不好,然后话音一转,开始以邪教发展常用的末世论,开始大肆抛出自己的私货:
“今人渐多,而地不增,教化越好之地,人口增长越多。日前学生过苏州,见乞丐日多,而粮价日增,又闻商人亦难收陈粮,可见世家大族也存粮无多。面对乡人困微,非不救,实是力不能及也。今孙卢灭后苦境,即将再现江南,末日近在眼前!王苍鹤虽只一介儒生,亦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以祸福避趋之。此国家危难之际,我辈士子当挺身而出,解民于倒悬,岂能视而不见,继续埋首经卷?”
“哼!说得好听!你怎么解民于倒悬?”
附近人群里的一个士子,见王苍鹤说得是天花乱坠,好像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实在看不惯王苍鹤这副大仁大义的嘴脸,直接讽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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