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声钟鸣响,玉罗门人,齐聚一堂。
柳莺和柳燕的轻功都是极好的,可是比起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长老和二长老,柳莺一个小辈,就难免会被甩开好远一段距离了。
柳燕是一路带着言素去的聚义堂,在玉罗门十大长老里,也只有言素不会武功。
也可以说,言素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言素,一直深得大长老和二长老的喜爱,也是很得玉轩吟的信任。
不然的话,玉轩吟也不会去让柳燕找言素,让言素去敲响钟鼓楼上的千年古钟了。
其实,言素有什么本事,凭什么能让门主和大长老二长老重视,玉罗门所有人都是疑惑不解的。
柳燕也是不解的,她真瞧不出来言素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得到如此之多的人看重他。
大长老和二长老是最先抵达聚义堂的,之后是玉清越和玉寒龙父子。
后头紧接着来的是三长老和九长老他们,柳燕就算轻功再好,带着言素也没能多快。
最后三十六堂主都到了十二个了,柳燕才带着言素抵达聚义堂。
柳莺也在聚义堂,她见柳燕提着言素到来,就忙上前帮着柳燕一起,把弱不禁风的言素给扶到了一旁休息。
六张老一向不喜欢言素,见言素迟来,他便在一旁冷笑道:“十长老,七声钟鸣响,十大长老必须齐聚聚义堂,不然……”
“钟是十长老敲的。”柳燕面无表情看一眼六张老,年纪一大把了,还学人穿天青色袍子,也不怕人笑话他为老不尊,装嫩。
这下没人敢吭声了,因为谁都知道,能去钟鼓楼敲钟人,都是要有门主密令的。
言素可真不是一般的得宠,以后他们可要小心的对待他了。
碧宁是让人准备了轿子,一路把内力只残存一点的玉轩吟抬来的。
众人听到落轿声,便齐齐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名面戴水绿面纱的碧裙女子,伸手自轿中搀扶出一名白发男子。
众人的目光盯着门口看,当玉轩吟被搀扶进来时,众人无一不是露出了惊愕之色,完全不敢相信,今早还一头墨发如瀑的玉轩吟,竟然此时此刻已是满头华发,颤颤巍巍的像个垂暮老人。
“门主,你这是……”二长老上前一步,他一眼就瞧得出来,玉轩吟这是骤然失去一身内力,才会这般迅速衰老的。
大长老扶手背后,一袭白袍鹤发,长须垂在胸前,他望向玉轩吟的眼神中,有疼惜,也有无奈。这孩子,终还是把自己给熬垮了。
从木莲夫人香消玉殒后,他就知道,门主定然也会落得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情深者不寿!门主对夫人用情太深,注定不可能善终。
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当初鬼迷心窍的老夫人,会不会很后悔以死相逼门主纳妾生子呢?
如果不是老夫人逼门主纳妾,门主如今早已儿女双全,又怎会落得妻死子亡,父女不睦十多年之久?
然此时此刻,当年之事,谁对谁错,再论断也已无意义。
老夫人想要孙子,没什么错。唯一的错,就是太心急了。
门主一生孝义双全,不忍眼睁睁看着母亲有事,纳了那个女子,也没有错。
唯一的错,就是他误会了夫人一回,让人钻了空子,挑拨离间,害得夫人母子俱损。
至于大小姐?她幼年丧母,祖母嫌她是女孩,一直不亲厚她,她会一怒之下回了师门,也没错。
可她多年不顾大局,放着玉罗门一切不管,这也就有错了。
总之,他们各有各的无奈,也各有各的错。
今夜,便是一切错误的结束。
门主一死,大小姐心中的恨消了,老夫人也会幡然醒悟到自己都错吧?
希望如此吧!他也希望这一切的错与恨,都能随着门主之死,而风吹烟散吧!
玉轩吟坐在聚义堂唯一的主座上,望着下方逐渐一个个到来的人。
钟鸣响的半盏茶后,玉罗门虽然不至于所有人逗必须到达,可门下弟子,和各处管事,凡有职位者,一律必须到场。
不到场者,将会按门规处置,没得宽恕。
十大长老,三十六堂主皆已到齐。
玉家氏族的人,也已到齐。
聚义堂外房檐下站着玉罗门弟子,二十八阶石阶下的广场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一百多人。
玉罗门上下,加上主子,人数在万人之上,仆从数千人,大小管事约有三百人。
如今陆陆续续到来的管事,无论男女,每一个都是年轻力壮的,绝没有一个年迈腿脚不利索的。
而且,每个人都是练家子。
远方黑夜下,一个个驾着轻功飞奔而来,就像一只只嗡嗡飞来的苍蝇,还是大面积飞来的苍蝇。
半盏茶时间一到,四周武士出现,在四周设下防线,不许再进人。
如果有谁还没到,后头全会被笞打盐水鞭,无一可幸免,群罚也得罚。
法不责众这一条,在玉罗门根本没有。
聚义堂里,玉轩吟从怀里拿出一块凤蝶模样的令牌,上面只刻着一个“玉”字,乃高古玉所雕刻的凤蝶令,乃玉罗门门主身份象征的信物。
玉清越和玉寒龙父子一见玉轩吟拿出门主令,他们就知道完了。
玉轩吟一手拿着风蝶令,一手牵着女儿的手,虚弱的坐在主位上,苍白一笑道:“今夜突然召集诸位到此,只是为了传位于我的女儿。大长老,门主继任仪式,便由您来亲自主持吧!”
“是,门主。”大长老低下头行一礼,便出列站在聚义堂中央,拱手又行一礼恭敬道:“大小姐,请移步下来,我与二长老要为您清除浊净气。”
碧宁既然答应会继位,就断然不会中途反悔。她举步走下主位高台,拾阶而下,缓步走到大长老面前,冷若冰霜的放低身子,单膝跪下。
二长老也已出列,他与大长老一左一右盘膝坐下,彼此的一直手掌,皆与碧宁的左右手相贴在一起,暗输送一股内力。
碧宁没见过她父亲继位,她是生来就是玉罗门大小姐的。
她祖父在年轻的时候,出意外失去了双腿,被迫退位,乃玉罗门唯一在儿子继位后,还活着的老门主。
可在三年前,她祖父就去世了,她并没有回来奔丧,因为她恨他祖父,是他祖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助长了当年那个女人的气焰。
她母亲的死,祖母是促使一切悲剧发生的人,祖父却也是一个帮凶,他们都让她恨之入骨。
“大小姐,请静心。”言素在一旁也看的心里紧张不已,碧宁心绪明星很不宁,这样对她可没有好处。
六张老在一旁不服道:“门主,玉家又不是没子嗣,为何要让一个小丫头接任门主之位?”
玉清越在让六张老第一个跳出去后,又给八长老使了个眼色,今夜最后的机会,失去了,他们大房便是完了。
玉寒龙也是很不甘心,他精心谋划多年,也清楚他这位堂妹有多固执。
他敢肯定,他这个堂妹是绝对不可原谅他二叔的,更不可能为了玉罗门着想一点点。
可她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决定接任门主之位?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玉轩吟为了防止一些事情会泄露出去,故而,他并没派人去见肖云滟,而是他亲自登门求人。
也正因为如此,玉寒龙才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才会如此疑惑不已,猜不透碧宁为何忽然就答应当玉罗门主了。
八长老出列拱手道:“门主,玉罗门从未有女子担任门主的先例。”
“八长老此言差矣!”言素在此时也出列一步,与八长老并肩齐立,拱手对着主位上的玉轩吟,面上一片严肃道:“玉罗门主之中,曾有三位女门主。第一任女门主为玉罗门开创后第十一代门主,那时候还没有明月国,时间正处于西汉末年。第二任门主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继位,第三位女门主为明月国初年继位,那时高祖不过知天命之年。”
六长老一向和言素不合,一听言素这样大言不惭,他便直指言素弄虚作假,冷冷一笑道:“那么久的事,谁都记不清楚了。更何况,明月国初年,我们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凭什么肯定那时候就出现过一位女门主?这事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啊?诸位,你们有谁听过这位女门主吗?”
言素转头看向六长老,笑得依旧温和儒雅道:“六长老是贵人事多,连玉罗门祖祠里的先祖都没拜过几回吧?也真不怪你不清楚三位女门主了。”
言素一番话,堵上了所有人的嘴。这时候谁敢反驳言素,谁就要背上一个不敬历代门主的罪名。
六长老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的确不记得玉罗门有这样三位女门主,所以,他就看向言素吹胡子瞪眼道:“你要是真能耐,就把她们的名字都说出来,咱们让人去祠堂里瞅瞅,看看你说的这三位到底是否真的存在。”
“何必如此麻烦?”言素温和笑看一眼六长老,他一摊手,外面一名弟子走进来,把一卷很重的竹简交给了他,他看向六长老,伸手把竹简递给了六长老,笑得浅淡道:“这是历代门主的名册,在玉罗门藏书阁里,都快被灰尘埋了,是我一年前好奇寻书,无意中发现的,六长老可以看看。”
六长老伸手接了那卷竹简,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并没有写名门主是男是女,密密麻麻字太多,又是刻的篆字,他老眼昏花更是看的吃力了。
言素气定神闲负手在一旁,浅笑望向六长老道:“第一任女门主乃玉氏淑美,在第十二行,为玉罗门第十一任门主,在位一年零三个月余七日。”
六长老数到第三个竹片,上面雕刻着一行字:第十一任门主,玉氏淑美,在位一年三月余七日。
言素见六长老脸色一臭,他更是笑的儒雅道:“第二位乃是第四十八任门主,玉氏华容,在位十三年七月余二十一日。”
六长老数到四十八行竹片,果然有玉华容的名字,言素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言素见六长老的脸色更为难看了,他便是轻叹一声道:“第三位乃本门第七十九代门主,玉氏绵绵,五岁继位,当年夭折,在位十五日,为庶出一脉所毒害。”
六长老已经找不下去了,言素这话含沙射影之意如此明显,他又岂会听不出来?
玉清越和玉寒龙父子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言素这是在警告他们吗?哼!他们会不会在玉轩吟亡故后,去动这位新门主,那可就由不得言素多管闲事了。
九长老和言素一向交好,又是个老顽童,他一下子闪身过去,夺了六长老手里的竹简,拿着竹简一路数下去,果然找到了玉绵绵的名字,他哈哈一笑道:“小言这记忆就是好,还真有三位女门主过。既然早有先例,那大小姐接任门主之位,想必也没谁会闲言碎语的找割舌头了吧?”
六长老气的老脸通红,吹胡瞪眼也没有,这个死老九根本就不懂看人脸色,更是……
“老六,你就别学蛤蟆憋气了,小心一个气不顺,把你这老东西给活活憋死了过去。”九长老一向是口无遮拦,这在玉罗门大家都知道。
所以,一般没人和他斗嘴,都怕被他一张破嘴,怼的你颜面全失。
六长老怒甩袖走开,对于这个毒老九,玉罗门里,就没几个人是没被他得罪的。
就这样一个嘴缺德的玩意儿,也不知道门主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他也位列了十大长老之一。
言素已看到碧宁左眼角若隐若现一只蓝色凤蝶纹,只有修炼过蝶舞飞花的人,才会在大长老和二长老为其梳理经脉时,身上出现这蓝中泛紫的凤蝶纹,这是历代门主身上的象征印记。
门主的是在左手腕处,大小姐的却出现在了眼角,与玉罗门第一任门主倒是相似。
只不过唯一的分别,便是第一任门主是男子,大小姐是女子,有个蓝凤蝶在眼尾处,也没什么,就当添几分颜色好了。
玉寒龙眼神变得越发阴冷,他是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之一,这堂妹根本不曾修炼过蝶舞飞花,是二叔将毕生功力传给了她,她才会被激发出了家主印记。
碧宁额头上已布满汗珠,她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泛白的嘴唇一张,便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睁开的双眼幽黑如墨,透着几分妖异之象。
大长老和二长老收了功,二人起身后,也搀扶起了此刻极度虚弱的碧宁,二人在她后背点了几下,又逼的她吐了一口黑血。
玉轩吟虽然也心疼女儿,可他还是暗中握拳,忍住了那份爱女的冲动之心。
大长老和二长老也是十分的惊讶不已,大小姐的体内不止又残留的毒,更是有不少旧伤患,可真是太胡闹了,竟然这般不知惜爱自己。
碧宁当年身中无种毒的时候,也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痛不欲生过。
三长老也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瞧大长老和二长老耗费多时,也依旧没有收手,心下便是震惊不已。大小姐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怎会弄得自己如此满身伤患。
玉轩吟眼中的痛色也越发的深,他放任女儿在外这些年,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他任由女儿和他闹,也强制把她留在玉罗门中,是否,她就不会吃这么多的苦了?
碧宁在一阵又一阵的透骨疼痛中,昏死过去,又被疼醒,几番折磨之下,天色也已到了丑时。
四更天,这时候大家本该睡觉的。
可如今整个玉罗门上下,除了不懂事的幼儿还能无忧无虑的安睡外,其他人,到没到来,都是注定彻夜难眠。
柳莺和柳燕上前自后抱住了虚弱无力的大小姐,这一番除浊净气仪式下来,大小姐可真是被折腾去半条命了。
玉轩吟握拳抵唇闷咳几声,嘴角流出一缕血丝,他双眼变得晦暗无光,脸色也是灰白的死气沉沉的,虚弱的抬手示意继续,他快没时间了。
外面两名嫡系弟子恭敬走进来,一人捧着一套衣冠进来,一人捧着朱砂与笔。
玉轩吟看了柳燕一样,示意她们为大小姐更衣戴冠。
柳燕松开了扶着大小姐的双手,转身去取了那件金线刺绣的紫霞绮罗大袖衫,转身走回去抖落开,为大小姐穿了上。
袖宽三尺,左袖绣鸾,右袖绣凤,背后衣摆逶迤曳地,上绣富贵花开蛱蝶飞舞图案,精美绝伦,宛若云天仙衣。
冠是白玉长冠,上面刻着一只凤鸟,配一支凤头白玉簪。
碧宁穿上紫霞绮罗大袖衫,端坐四脚雕花方凳上,柳莺为她戴上白玉长冠,她望着主位上面容沧桑的父亲,她冷若冰霜之下的心里,泛起酸楚。
一切收拾妥当,柳莺柳燕姐妹退下。
碧宁起身缓步走过去,跪在了阶陛前三步处,敛眸低垂,紫色的精美华服衣摆绽放在身后,流光溢彩,炫目夺人。
玉轩吟抬手示意大长老和二长老莫动,他抬眸看向言素,淡淡一笑道:“十长老,你来吧。”
聚义堂所有人全都因玉轩吟的话而一惊,这是何意?难不成门主是要言素……
言素也是不由一愣,稍稳心神,这才拱手低头领命道:“是,门主。”
玉清越望着儒雅温文的言素,他依旧不明白,此人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玉轩吟重用之处?
言素举步走到碧宁面前,伸手拈起那只紫毫笔,点染朱砂,在碧宁眉心点了下,收笔。
碧宁脸色忽然变得很红,眼角的蓝蝶若隐若现,发丝间蒸腾起丝丝缕缕的烟气,她额头上汗珠再次浮现,眼神泛红,瞳仁却黑的摄人。
言素担忧的看了碧宁一眼,在玉轩吟唤他时,他缓缓转过身去,举步走上阶陛,来到玉轩吟身前,伸出双手接过了凤蝶令。
随之,便转身走下阶陛,来到碧宁身前,双手奉上那枚凤蝶玉令。
碧宁垂眸伸出双手,接下了那枚触手玉质沁凉的令牌。这一接,她肩上沉重的担子,便再难甩开了。
玉轩吟欣慰一笑,向众人宣布道:“从即日起,言素将会辞去十长老之位,成为玉罗门主父。”
众人闻言皆是默了,玉罗门是有主父这一尊位的,位同一国丞相,乃为年轻门主的教养义父。
言素此人加入玉罗门本就蹊跷,玉轩吟一直无比信任他,更是令玉罗门上下皆疑惑不解。
如今他又成了主父,众人对于他的自身本事,可是越发的好奇了。
言素自碧宁身旁走过,走到碧宁身后七尺之远,拱手下跪,垂首叩拜道:“拜见新门主!”
大长老和二长老也已拱手下拜,柳莺和柳莺姐妹也已拱手低头跪下,齐声拜道:“拜见新门主!”
聚义堂里的人,一个个的也在玉轩吟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心中不由得升起畏惧之念,拱手跪下拜道:“拜见新门主!”
聚义堂外,从本门弟子,到各处大小管事,一律闻声下跪,垂首齐声拜道:“拜见新门主!”
玉清越一脉的几位长老,在玉轩吟隐露杀意的目光注视下,也低下了头,撩袍下跪拜道:“拜见新门主!”
玉寒龙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拉了他父亲衣袖一下,父子二人也跪下低头拜道:“拜见新门主!”
“拜见新门主!”言素高声一喊,再拜。
“拜见新门主!”
众人齐声叩拜,声音震动九霄。
言素直起腰身,拱手又高声一拜:“拜见新门主!”
聚义堂内外的人,再次异口同声齐声拜道:“拜见新门主!”
玉轩吟嘴角含笑望着已经长大的女儿,欣慰的闭上了双眼,眼角一滴悔恨的泪滴落,紧握拳头的手,五指也已无力的松开,垂在扶手上,歪头断了那口气。
他这一生,皆是毁在了“墨守成规,优柔寡断”这八个字上了。
还好,他的女儿不像他,他下到黄泉,也可去安木莲的心了。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碧宁缓缓抬眸,眼中泪水滴落,世上唯一为她费尽心机谋划此生的二人,前后都去了。
而她?如今倒真是个没人疼没人怜的孤儿了。
玉轩吟死的太快,令所有人都非常猝不及防。
毕竟玉轩吟还很年轻,平日里又没听说他有过什么病痛,忽然间就这样辞世了,怎能不令人疑惑叹息?
丧事要办,门主正式接任之事也不能拖。
玉罗门一夜之间变了天,换了门主,人人皆有点自危。
只因对这位新门主,从没有谁是知她喜恶的,又怎能不小心翼翼,谨防一步做错,惹来没必要的责罚?
太阳的东升或西落,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世,而有丝毫的动摇改变。
清晨的太阳,一如既往地缓缓自东方升起,阳光洒满人间,驱散了黑夜的凄冷。
玉罗门上下忙的脚不沾地,原本就庄严肃穆的玉罗门,当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挂满了白绫,挂满了写着黑色“奠”字的白灯笼时,更为显得清冷肃穆。
碧宁,或者此时该叫她玉水碧了。只见她已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满头青丝高束起少许扣于白玉长冠中,余下的青丝长发垂泻在背后,更映的她白衣如雪,人冷如冰霜,不见悲喜。
灵堂里,两侧站着言素和十大长老。
玉水碧跪在棺木前,望着棺木前的牌位,上书着:先考玉公讳轩吟府君生西之莲位。
柳莺柳燕姐妹在后低头跪在,也是一身的素白襦裙,眼圈红着,显然之前是有哭过的。
有些事别人不说,言素却不得不说:“门主,十长老之位空悬,您心中可有人选?”
“这事容后再议。”玉水碧淡冷说一句,口吻事不容再置喙。
言素也不再多说,她心里有数便好。
玉寒龙望着这位堂妹的背影,只是觉得她冷的犹如一座冰山,谁也要在百尺之外畏冷止步。
二叔,这就是你留下的一道阻我前行的屏障吗?
呵呵,你就不怕我会一剑劈了这座令人望之心冷的冰山吗?
“老夫人,到!”
言素在忽听外头传来一声通报声,他便转头看向了门口,眼中浮现一抹担忧之色,有点害怕门主无法应对接下来的事。
只因门主不是没有弟弟,而是这个弟弟乃为庶出,乃老夫人下药害老门主,由一位表小姐生下的少爷。
那位表小姐命薄,孩子生下来,便血崩而死了。
这位小少爷今年九岁,却因大小养在老夫人身边,一贯的骄横霸道,在玉罗门里,连一些堂主和长老不放在眼里,完全是把他们这些人,全当成了奴仆。
而这一点老夫人或许也有听闻,只是老夫人一直装作不知罢了。
老夫人穿了件绀青色的襦裙,手里握着黄桃木的凤首杖,老当益壮的走了进来,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身穿素白圆领袍的孩童,一脸的倨傲。
玉清越的脸色一直沉着,在老夫人到来时,他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且看她们祖孙要如何的闹。
老夫人到来,见她这多年不见的大孙女也不迎她一迎,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语气愠怒道:“水碧,多年不见,你这脾气可越发随你母亲了,忒不懂规矩。”
众人皆是暗暗抽一口冷气,为老夫人担忧起来。
玉水碧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她眸光骤冷,声如寒冰道:“这里是灵堂,不是老夫人你的后院,要闹回去关着门自己闹,在本门主面前,还是收了你那长辈架子吧,省得闹的大家都下不来台。”
“你……放肆!”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手中紧握的凤首杖猛一戳地,眼神凶狠的等着脊背直挺的她,冷笑哼了声道:“真是什么样的母亲,便教出什么样不懂规矩的东西。”
言素在一旁眉头皱起,觉得老夫人这已不是来此无理取闹了,而是存心来找茬伤人的。
玉水碧望着灵位的目光已是寒冷如冰,她缓缓站起身来,拖起长长的大袖衫衣摆,转过身去看向老夫人,宽大的衣袖随她抬手的动作若一抹洁白的云,弹指间一股气力飞向老夫人,击断了老夫人手里的凤首杖的凤头,收手挥袖背后,冷然寒声道:“谁敢再对我母亲有一句不敬,我便摘了他的脑袋。”
老夫人身边的丫环扶住了她,对这位大小姐,她们也是当真的害怕极了。
老夫人气的脸色都铁青了,她长这么大以来,活了七十年,就没有遇上敢对她这般不恭不敬的人。
玉寒光一贯娇纵,加之年幼,根本不知道害怕,一见老夫人被人这样气着了,他便立刻跳出去,趾高气扬的伸手指着他的姐姐,义正言辞怒斥道:“你敢对祖母如此放肆,实乃大逆不道!父亲若是在天有灵,也定然会后悔选你去当门主,更是会恨不得化为鬼来掐死你这不孝女。”
言素眉头紧皱,只觉这孩子言辞太恶毒,全然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无邪,当真是被老夫人给彻底惯坏了。
玉水碧身形一闪到了玉寒光面前,伸手便掐住他的脖子,把他高高的举起,与之平视冷然笑道:“你既然这般想父亲,不如我这就送你去见他,如何?”
“玉水碧,你疯了,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老夫人也害怕了,这样的孙女,根本就是个恶魔。
玉寒光双手拍着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窒息的感觉,使他心里升起了浓烈的恐惧,也让他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冷酷无情可怕至极的人。
玉水碧随手把玉寒光丢了出去,像丢一件垃圾东西,根本就不关心玉寒光是会摔得身受重伤,还是会直接就活活摔死了。
老夫人已经被气晕过了,也有受惊的因素,毕竟她只是个深宅妇人,何曾见过玉水碧这样冷酷残忍的人?
玉寒光没有被摔死,可是被从灵堂抛出去,滚下台阶,还是摔得头破血流,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玉水碧冷然的眸光落在那两个丫环身上,启唇冷声道:“回去好好看着他们祖孙,如果让我再看到他们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你们和他们一起……丢去地牢里喂老鼠,永不见天日,听懂了吗?”
“奴……奴婢听……听懂了。”两个丫环也是习武之人,可她们却被吓的腿都发抖了。
这位大小姐太可怕了,她冷酷残忍的手段,根本不分亲疏远近,只要谁让她心里不痛快,她就会让谁死,这一点她们坚信不疑。
“水碧,你这样做未免过分点,他们毕竟是你的祖母和弟弟啊!你怎可下手如此狠辣不念一丝亲情?”玉清越是见灵堂内外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堂主,这才想着痛心疾首一番,让大家都看看,这个门主是如何的冷血无情,如何的毫无人性。
玉水碧挥袖祭出鬼刀,非常不客气的削了她这位大伯父的发冠,望着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大伯父,她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看向对方道:“教人规矩前,是不是自己也先要守规矩?直呼本门主名讳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以下犯上训斥本门主?你可知该当何罪?”
“你!”玉清越自认他阅人无数,可就是没见过这么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女子。
玉寒龙拉住他父亲,他对江湖事有些了解,当看到鬼刀时,他便知道,今日他们父子要想出灵堂这个门,最好现在就安分守己。
毕竟,鬼刀修罗的刀下,可从来没有几个人能逃生。
而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绝不是鬼刀修罗的对手。
言素对于玉水碧蛮横点处理方式,倒是很为满意。玉罗门这些个老骨头,就不能以怀柔打动他们,而是要用强硬的手段镇压。
门主这一手鬼刀亮的漂亮,他倒是想看看,今日谁还敢出头闹事。
玉水碧已经收到回到灵柩前跪着,她会按照规矩收她的令,可谁要是再敢来寻她晦气,她一点都不介意血洒棺前。
这样几番闹腾下来,大家伙都看的明白了。
这位新门主可不是个软柿子,谁要是想趁此时寻她晦气,她可真敢在老门主的灵前杀人。
众人被下的心生了惧意,那个还敢不要命的上前?
一个个乖的跟鹌鹑一样,低着头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了。
玉水碧跪在灵前,垂眸在想着以后的事。玉寒龙比他父亲玉清越能忍气吞声,也是她认为最危险的敌人。
这样的人铲除起来极难,只因他一直用道貌岸然的假面作伪装,人人都觉得他是好人,谁动了他,很可能就会惹来一群无知的人,为他求情。
她不怕杯道德绑架,就怕那些无知的人被玉寒龙利用了,她后头会多增添许多麻烦。
唉!如果现在夫人在就好了,夫人是最知道该怎么反道德绑架,如果有夫人在,玉寒龙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事?
可夫人远在青华山,又身怀有孕,不可能来玉罗门帮她解决烦忧。
言素见她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他便垂眸暗想,回头找个机会,定然要与门主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拔出玉罗门里所有的内忧祸根。
特别是玉寒龙父子,尤其要想个妙计,让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
而他接下来,也要飞鸽传书与宫景曜通个信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