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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第18章 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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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路不再那么难以行走了,虽然怪石嶙峋,但走多了也慢慢习惯了。

走过一道弯弯的石桥,向晚“咦”了一声停下来,她好像看到十丈开外的一块山石下悠悠泛着一圈光晕,光圈蓝蓝的,只有大概拳头大小。

向晚拉住段黍离,“阿离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在发光?”

段黍离望向她的指向,果然有一点幽蓝的光,时闪时灭。

怪石生光,必有异也。说不定这正是前人给他们的重要指引!向晚兴奋,“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段黍离眺望远处那团光晕,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怪异。出手将向晚拉至身后,“此处诡异非常,你跟在我身后,随我前去,万不可放松警惕。”

怕什么,不是有你嘛!向晚只管催促,“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快去看看。”

走近蓝光,才发现那居然是从一具骸骨上发出的!

孤零零的骸骨背靠山石,姿势却并不难看,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假如血肉仍在,简直就像是一个累了坐下歇脚的路人。

“这是人的尸骨啊……”向晚再也没有雀跃的心情。

突然想起炎招的话,“自那时开始,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妄想进入主峰……”

也许在这座山中,像这样的尸骨也许还有很多很多吧。这样的森森白骨,是每个人最后的样子,不管生前是富贵还是贫穷,美丽或者丑陋,所有的人死后都是一样的,她死后也会是这样的吧,向晚觉得有点冷。

怀中突然一阵发烫,向晚摸出一看,竟然是月长石。

宝石法器在感应到另一半时都会出现共鸣,现象各不相同。难道,向晚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迅速蹲下身。

段黍离忙叫住她:“不要轻易动手!”

可向晚已经摸出骸骨手中紧握的东西,瞧着怔怔的发呆。

段黍离问道,“这是?”

向晚心情复杂地看着段黍离,终于拿出衣襟里那半块月长石,再与自己手中半块拼合,顿时蓝光更甚,眨眼间已经结合得天衣无缝,幽蓝光华在其间流转不息,两两纠缠,仿佛恋人最后终于在一起。

那是另外半块月长石,阿灵只说过把另外半块给了伯父,那么这个尸骨很有可能就是……

段黍离也明白过来,怔怔地看着那终于变为一块的月长石,似乎难以置信。

向晚担忧地看着他,“阿离……”

长长的睫毛垂下,覆盖双目,看不清里面是黯是明。呆立半晌,段黍离忽得蹲下身子,抬手覆上早已经寒透的骸骨。

那就是他的父亲,从小就从未见过的父亲。很小的时候,当他还未被送去修炼之时,他总在想,他的父亲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从来也不回来,他忘了他们了吗?她的娘整日愁眉苦脸,一点也不像小虎他们的娘亲,她从不会教导他,也不会给他缝衣服,家里总是常年冷清,直到后来师傅看中了他……

为什么……

爹……

向晚看着段黍离比往常更加沉默的身影,不知该如何出口安慰,他是恨他的吧?一个父亲,却从来未照顾过他们母子,还为了别的女子离开。可是现在,他的尸骨却被发现在这里了,那些爱啊恨啊的,在一个骷髅面前,还有意义吗?

段黍离突然站起身,抽出长剑。向晚一惊,身体被一阵强力送至几丈外,只听到一道冷冽的声音,“退后!”

无数道金色的剑光交织,滚滚山石化为石屑,将那具骸骨深深掩埋,地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石冢。

段黍离单手支剑在地,长长的剑眉拧起痛苦的褶皱,黑如迷夜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

向晚跑上前,“阿离,你……”

“我本以为,他不会死。”喃喃的声音。

向晚心里一阵酸楚,蹲下来。尽管从没见过,但亲人之间的羁绊却永远是剪不断的,不管心中有多少爱或恨,亲人永远是不可替代的,谁都不想失去这世界上仅有的最亲近的人。就像那时候哥哥突然倒下,她也和现在的他一样茫然无措。

段黍离继续说道:“身为人父,却从未与妻儿有过一日团聚,不顾孱弱的妻子与尚在襁褓的幼子,离家不归,我……很恨他。”

“所以,即使拜在师父门下,我也不曾有一日忘记心中之恨,我想问他,究竟将我们置于何地。”

向晚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口才不够用了,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口才能说什么?很久,她才轻轻说了声,“阿离,死者安息,爱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段黍离闭上眼睛,嘲讽似的一笑,“是啊,死者已矣,亡者不可追,再执着于爱恨也已再无任何意义……也不知道这样的人,身死的时候可有想起家乡的妻儿……”

“阿离,你别这样……”

父亲真的会不爱自己的妻子儿女吗?向晚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他死在了这里,所有的问题都没有了答案。也许他也想回去的,找到无忧花以后,治好阿灵以后,就回去与你们团聚。只是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段黍离不说话,迷茫地看着小小的坟冢,黑漆的眼眸因此而更显迷离。

向晚再接再厉:“就算没有他,你现在还有我,嗯,我们呀!还有你师父,你这么厉害,一定是他老人家的骄傲……”

啰哩八嗦说了一大堆,到最后,向晚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其实她也不常安慰人,从前都是哥哥安慰她,后来她就一直是一个人,应该……还算有点用处的吧,她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咳咳,也很出自真心的嘛!真心无价啊!

段黍离看着覆盖在他手上的向晚的手,温柔的暖意从手背传递而来。是啊,那个人已经死去,这一切都不会再有答案了,也许他真的不是那么无情,也许他也会想起他和娘,就像这么多年,他恨着他,却也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爹……

向晚伸手在他眼前挥,“你好些了吗?”

段黍离静静看着他,眼神不再那么冷冽,轻声道,“死者已矣,我不会再放不开。”

“多谢。”

“不,不用啦。”看到段黍离平静的脸,向晚终于放心,道:“我们是朋友嘛,这是应该的,不过要谢谢我嘛——”

向晚琢磨,“要不,阿离你随便教我一套你们的‘绝技’——”

段黍离转身离开,“时候不早,走吧。”

向晚在原地感叹伤感,不是说要谢谢嘛……

回望那个小小的坟冢,向晚心中沉淀,终于转身离去。

伯父,无论如何,请您安息。

向晚跳上一块山石,面前的景象轰然开阔。

往上望去,一座巨大石门矗立于接近顶峰处,高达数丈,两户紧闭。旁边两股血红色如溪流翻滚流淌,直下三千尺。

“那是岩浆吗?”

段黍离点头,“山中除那处之外,再无其他奇特之地。”

就是说那里一定就是开着无忧花的地方喽。

段黍离转头嘱咐,“我先前去探查一番,你在此地等我。”

又想一个人去!向晚直接拒绝:“不行。都说了我们是朋友了,阿离你还是什么事都想着自己一个人做吗?”

段黍离尴尬,向晚不等他解释,又说:“我知道我又不会法力,体力也不太好,你是不是害怕我拖后腿?”

段黍离摇头叹道,“我岂会害怕这个,只是前面凶险难测,这里毕竟更安全。”

“都一起来了,我还会害怕危险吗?再说了,我虽然不会法术,可是这几年我上山下海,你从小在山上清修,这次恐怕还是第一次下山吧。所以说到经验,你还不如我呢。”

“再说了,你们修仙的人不是讲究天命?那么如果要出事,那就算我站在这里,也一样会出事。这里这么古怪,说不定哪里就窜出一只怪物,我们分开了,不是更加不安全吗?”

段黍离听她讲了一大段,竟也无法反驳,只好无奈点头,嘱咐道:“但你切记需得跟紧我。”

向晚忙点点头。

凝霜出鞘,金色流光绚烂,剑身浮在面前。

段黍离站在剑上。

从前只听说过仙门弟子御剑而飞,直到上一次在黎山永安镇外,才真真正正见过一次。这次真的轮到自己,向晚又是激动又是害怕,细细看来,这把剑虽然是宝剑,但是这么小真的能站人吗?好担心会摔下去!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她不知道要怎么上去,难道要爬上去?

很难看呀……

段黍离见她一脸纠结,失笑摇头,朝她伸出手:“不必担心,凝霜虽小,但也不会让你掉下去。”

向晚大惊,不愧是修仙的人,居然还会读心术!平时不声不响的,难道其实早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了?

暗道以后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偷偷想。犹豫片刻,向晚还是接住那只手,仙门弟子,还是本事不小的弟子,应该不用担心。

一搭上手,向晚就感到自己像被一阵清风托起,一下子就稳当地停在了剑上。

“哇!”

高空的风从耳边刮过,俯瞰脚下,中曲山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一种苍凉中的豪迈从心底溢出。

御剑飞行,关山万里也只在瞬息之间,所以,向晚没有豪迈多久,便已经停在了石门前。

“咳咳,好热。”

原来岩浆是洞内流出的,一踏上这里,便有一股灼热干燥的气息迎面扑来。

段黍离见状,嘴里念咒,向晚顿时感到一阵清凉罩体,“好厉害的法术!”她也好想学。

向晚略谄媚地赞道:“阿离你真厉害!”能不能教我一点点法术……

段黍离面上一热,没有接话,避开:“这里竟是一个熔岩洞穴。”

向晚乐,阿离脸红了?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否则一定要好好逗一逗,平衡一下从秦逸那里吃的亏。

想到秦逸,向晚心里一紧,也没了兴致,专心看起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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