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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南有鬼》第46章 赴宴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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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孤竹的往事中渐渐回过神来,时北枝停下了一直前进的脚步,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无数的记忆碎片中走了多久。

只是这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出现,使他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量。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已被时间遗忘,只能在这风兰的操控下,永远的迷失在这片记忆的牢笼中。

可就在刚才,他忽然有一瞬间的清醒,便挣扎着逃离了那记忆的漩涡,来到了一片纯白的空无一物的地方。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风兰的力量在不断的削弱,耳边有细碎的铃音响起,是槐言铃的召唤,指引着他朝着前方一片朦胧的雾色中走去。

“时北枝!”然而,就在那青衣少年消失在雾气中的刹那。一个蓝衣人正急匆匆的紧追着他的脚步而来,可就在要追上的一刻,面前的人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该死!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听不见我在叫他。”燕云辞骂道,却又不得不行动起来,朝着时北枝消失的地方追去。只是这四周皆是空荡荡的一片白,实在让人分不清方向。

而此时朔日再临,距离子时只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

妄萝在看护二人的身体时,发现整个香榧林中的风兰尽数绽开,每一株都泛着淡淡的莹白光华,散出阵阵幽冷的清香。

“也不知燕云辞找到北枝没有。”妄萝担心的喃喃道。眼见时间一点点流走,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子时一到,他们还没有从风兰的蛊惑中逃出来,她也会进入其中与那人同生共死。

可身处幻象中的时北枝对现实中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顺着铃声的指引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前行着。

忽然有人声在耳边响起。时北枝先是一愣,然后好奇的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竟隐约的看到有人影出现。顿时他大喜,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离开这古怪地方的出路。

哪曾想他不过才伸出手去碰了一下面前的薄雾,就被一阵奇怪的吸力拽住,拉扯进了属于那人声的空间。

此刻,令支大营。

在李似纯的陪同下,子宴走进那军帐。只见一玄衣银甲的男子,正抱着一名妖媚异常的女子坐于帐中,正是令支的君主子承。而在军帐的两侧,则站着令支的大小军将。在子宴走进来的一刻,都转而面向他投以打量的目光。

能在战事中,看见敌国的君主,并非是谁都有荣幸的。何况他们除了想见识一下孤竹帝王的威严之外,却有更多人想一睹那红衣女子的风采,以区区女儿之身竟能披甲上阵,在数次交锋之中更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不可谓不令人咋舌。

见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带着兵器。子宴知道,今日若想逃离此地侥幸赢得一线生机,怕是难之又难。但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况这吃人的陷阱若是不见了锋利的獠牙,反到让他觉得奇怪了。

待子宴落座后,整个军帐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宴帝何须与孤如此生分,孤竹与令支本属于同宗,都是昔日商王一族之后,若论起这血缘亲疏,你我乃是兄弟。”半顷,子承笑着看向坐在其右侧不动声色的青年帝王。

“承帝还真是会说笑,自商而周已过了数百年,令支大军困我孤竹将士于北界山之时,怎不见你讲半分的兄弟之情!”闻言,一直沉默不语的子宴冷声道。

“哈哈,宴帝此言差矣,若孤真的不留半分情面,大可派人将宴帝擒来,又何苦摆上这一桌酒与宴帝叙旧呢?”见子宴在言语之间并非客气,子承笑了笑。却是话中有话的让子宴弄清楚他现在的处境,眼下只要他一声令下,孤竹可就要改朝换代了。

所谓王不见王,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子晏便知道这令支的新王绝非像传闻中那么简单,是个嗜杀成性的暴君。这人的身上的确藏着一股凶戾之气,却内敛的很,更是有这一副极好的笑面,很难让人看出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罢了,不谈这些让人心烦之事,既然讲明是酒宴,就要大块吃肉,大口吃酒!”沉默了片刻后,见子宴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样子,子承继续说道。却也毫不在意的吩咐下去,准备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蓦地,子承忽然觉得怀中之人有些不安分的动了几下,便低下头,道:“美人有何事?孤在与宴帝商谈要事,你且自行处之。”

听了这话,他怀中的女子果然停止了动作,并极为妩媚娇柔的靠在眼前男子的身上。

殊不知这般,可苦了眼下女子躯壳中的魂魄。

原来,刚刚那女子挣扎是因为在她的身体里,突然多出了另一股精神力量,正是无意间闯入这片记忆漩涡的时北枝。

这与之前时北枝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能量体,在一旁看着这些记忆不同,这一次他竟然可以夺取他人的身体,并在宿主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可以真实感受到他所处的这片空间,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民间传说中的借尸还魂。

可借用这千年前古人的身体到也罢了,怎么就到了一个女子的身上!而且这女子的穿着轻薄放纵的很,看样子是这令支大王的宠姬。

被一个男子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还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时北枝觉得自己快被恶心的吐了。但他进来的容易,却并不知该如何从这躯壳里出去。无奈之下,也只能先待在一旁静观其变。

果然,在子承的吩咐下,侍卫端来了酒菜。

金樽烈酒,杯中之物映出的是一片险恶的人心。

杀人何以用刀?这个道理,恐怕身在帝王之位的子承不会不知道。

他明白若子晏和李似纯顽强抵抗,一旦孙向等人突围成功,孤竹两路兵马得以汇合。那么两军之间必定会再掀起一场苦战。到时,就算令支依旧可以获胜也必定会损失惨重。届时,若孤竹有新帝登基,定会发兵前来,以报先王之仇,那么令支则再无还手之可能。

所以,他举国之力的一场豪赌自然要打有把握之仗。围困子晏将他囚于令支以作要挟,吸引孙向等人前来相救,故而将孤竹大军尽数消灭。

而子晏一天尚未死,孤竹所立之新君也将名不正而言不顺,朝野之上必定会因推举新君和营救故主两种声音出现混乱。

一个把持朝政权利多年不肯放手的千后,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子承有信心将孤竹一举攻下,从而一偿先王遗愿。

“宴帝为何迟迟不肯举杯?”在心中揣测一番后,见子晏一直未有什么动静,子承说道。语气中大有威胁之意。

“用三座城池换来的酒,孤王自然要多谢承帝美意,不过既然这酒如此之重,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子晏回道,末了他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楚鸿安,似乎觉得那人有什么话要与他说一般。

“大王,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大王恩准。”下一刻,一直缄口不言的楚鸿安,果真站起身来,朝着子承一拜说道。

“哦?楚大夫有何请求,说来听听。”见状,子承疑了一声,到是颇为好奇楚鸿安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是,那臣便斗胆直言了。”楚鸿安应了一句,继续道:“大王应知,臣乃孤竹之人,曾奉宴帝之命出使令支,却承蒙大王赏识予以臣高官厚禄,得以一展胸中抱负。然,宴帝曾对臣有过知遇之恩,又将我楚氏一族尽数诛灭,以绝我重归之心,才得以为大王尽忠。所以,臣总是想着何日才能报宴帝之恩情。却不想,今日得见故主,惟愿敬以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话毕,楚鸿安转过身来看向子宴。自他离开孤竹,不过短短一年未见,再遇故人却已是物是人非。

听那人将这一番话讲完,子宴表面依旧未动声色,于心底却是感到无限的凄凉。若说令支以举国之力来犯是一场豪赌的话,他何尝又不是赌上了一切,终是做了那背信弃义之人。

“想不到楚大夫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那就恩准你代孤王敬宴帝一杯。”见此情形,子承笑着应允道。他喜欢看这样的场面,没有什么比得上君臣相背,兄弟反目来的更让人痛彻心扉了。

总有一天会被背弃的信任,由恨意而生的决绝背叛,还当真是一出好戏呢。

“唯。”说罢,楚鸿安端起手中由侍卫斟好的一樽酒向子宴走去。待行至那人跟前,他微微的颔首示意这酒并无问题,让子宴可以安心的饮下,莫在此事上乱了阵脚。

子宴见状用眼神给予回应。

“宴帝,请!”见子宴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楚鸿安一笑,极为恭敬地向眼前之人一躬身。却在常人难以察觉的瞬间,有一粒极小的药丸从他的袖中滑落,眨眼间便消失在子宴桌上的酒樽里。

“呵。”子宴冷哼一声,同样的将那酒樽举起一饮而尽。如他所料不错,这酒中的确有毒,若今日楚鸿安真的做了那叛国投敌之徒,他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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