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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侍卫是怎样坑成的》第十四章 超级变身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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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个剑弩拔张的紧要关头,秦澜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飘出来一句话:唯世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在心中泪流满面:世子你怎么能这么记仇?我不过是瞒你一件小事,你先是压榨我师傅得了好处,又变相惩罚派我值班,然后把我推出去赌博挡刀,紧接着把我贬成常侍,现在又要我临场演戏!多一步一扣,步步紧逼,多精明内敛,老谋深算,简直是不把我的利用价值压榨干净不罢休的节奏啊!

可问题是,她现在,要特么,演个幕僚?谁能蹦出来跟她说说幕僚应该怎么演?怎么行礼?怎么说话?姿势怎么摆?眼神往哪放?最关键的是,她应该说些什么?

秦澜的内心几欲崩溃。冷静,我要冷静,她呼了一口气,又呼了一口气……我特么还是冷静不下来啊!

却说周围一干官员见到江奂点出名的不过是个瘦弱的小少年,不由都是哂然一笑。更何况这少年举止呆滞,双目无神,被世子叫到竟然当众反问,不通礼仪,不知礼数,半点没有幕僚处变不惊、睿智潇洒的风度。

于是大家看向秦澜的眼神就更鄙夷了。

有与广王交好的官员出声想打个圆场:“看来这小儿当真是第一次见此场面,见到殿下各位与大人的威容,心中实在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啊,哈哈哈哈……”

这笑话说的好生尴尬,于是大家又把鄙夷的目光投向他了。

与此同时,秦澜正与世子做着激烈而紧张的眼神交流:

秦澜皱着眉毛张着嘴,拼命地挤眉弄眼:世子,您想让我上?可是我不会啊,我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江奂极其温和地笑了一下,眉头一挑:无妨,你只管上便是。

秦澜于是……被感动了。她双眼含泪,殷殷地注视着世子,乌黑的杏眼蒙上了一层湿润的光亮。

真是奇怪,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好像只有对世子,只有对江奂,才会得到一点点恩典就宛如神赐。

——我从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天。她痴痴地想道。我爱的人,他用一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要我去帮他完成对他有益的事。我的爱人啊,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我对你的爱是如此热烈,它让我跨过荆棘却不感觉痛,它让我跳入刀山火海却心中甜蜜。我愿为你做任何事,无论我做得好不好,无论我的能力有多么微小,只要想到我所做的事情是为了你,我就满足了。

爱情总能让人变傻。秦澜微微低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珠。可谁知道,变傻也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她于是轻轻掸了掸袍子,慢慢站了起来。

所以说,人是多么神奇的一种生物。当外物的压力和动力达到一个临界,它就会激发出你无穷的潜力,让你有勇气,有能力,面对你所面临的一切。

殿中的嗡嗡声竟然慢慢小了下去。因为他们看到,他们刚才还在鄙夷的,不屑的,看不起的那个小幕僚,已经姿势从容站起。他的脊背挺直,他的眼神坚定,他的神态肃穆,他的气场好像在一刹那之间就完成了转变,迅速地成为了一个胸有丘壑、睿智从容的智者。

秦澜抬手,深深作了一揖,而后又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鄙人秦澜,蒙世子伯乐之恩,幸成幕僚,心中感念。今日愿以一己之力,驳百家之舌,以微末之躯,承诸君之言。”

她这番话说完,众人眼睛一亮,几乎忍不住当场拍手叫好。

这话说得多漂亮!先是表达对世子的感激,也表明自己是一个懂得感恩之人,又点明只是一己之力,先将江奂摘了出去。这便是说,无论他秦澜说了什么不当的言语,也不过是他一家之言,与世子江奂毫无关系。如此,光是看他知恩图报这一条,就要叫其他人高看他一眼了。

更何况,以一己驳百家,以微末承诸君,这强弱之差的对比,既显出他的胸襟气魄,又叫众人不敢当真如此做来。否则,数十官员欺一少年稚子,说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谢刺史于是肃容站起,微微行了一礼:“不敢如此,只谢某一人乞问。”

秦澜又回了一礼,朗声说道:“请谢刺史问。”

“谢某以为,儒家以礼为主,礼法结合,刑不过相辅,而法家之法,法为正义所生,强调自然法为良法,即以道德正义礼法,违法者笞之。不知阁下以为,单就广州一带而言,礼法二者孰优孰劣?”

便见秦澜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太淡定,也太从容,是以有了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光芒,就像乌云破日,太阳在长久的阴暗中终于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鄙人陋见。”她缓声说道:“但凡治理天下者,礼不可费。诸如尧帝、舜帝之流,都乃天命所授,天意所归,其具体外现,则是万民景仰,民心归一。追查其根本,各朝皇室均行孔孟礼仪,尊君臣道义,不过因为如此可巩固万民信念而已。儒学虽简,经史虽略,反复听之讼之,乃是为了增加其影响,用来规范自身。是以,礼为象征,为表率,为万民共睹之榜样,无论君臣,都应当遵循礼节,以道治人。”

在一片寂静和灼灼注视中,秦澜莞尔一笑,继续开口:“法家之法,为律令,为规范,用以‘定分止争’、‘兴功惧暴’,以图文编著成册,设于官府,广布于百姓。法之为法,先以道德之善恶设以条框,后再以官吏评判以论对错,正所谓礼所不能束者,以法鞭策。广王殿下亲治广州,王府为表率,首行儒家之法,以仁德治,以便众民相效。然而,若有礼法所不能及之事,理应何如?”

秦澜一顿,微微仰起头,掷地有声道:“可打杀之!”

可打杀之!

这句话在整个隔房的殿堂里回荡半晌,宛如绕梁。谢刺史第一个回神,不由面带赞色,拍案击掌道:“好!”

“阁下所言甚是,谢某受教。”他敬了一礼,又目光炯炯地看向秦澜:“阁下年纪轻轻便有此等风度见地,实属难得。不知阁下师从何人?”

秦澜嘴角一咧,赶忙又压了下去,看上去还是那个风度翩翩,宠辱不惊的名士形象:“谢公过誉了。家师乃安抚司副使陈公,鄙人从他处所学,不过皮毛。”

谢刺史的眼神闪了一闪。

秦澜心中得意地一哼。哼,小样,让你瞧不起我们王府,我师傅一个小小的安抚司副使,便能教出我这样的徒弟来哩,怎么样,怕了没有?

就听谢刺史又向江奂恭维了几句,其它官员也应景地附和。

秦澜的尾巴甩够了,施施然又退回了她原来的位置,俯身重新跪好,头微微垂着,很乖巧的样子。只是殿中的诸人却再不敢小瞧她了。

可谁知秦澜这会儿,腿脚发虚,浑身是汗,只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像是突然被卸掉了一样,几乎是当场就要瘫软在地。

她勉强支撑住姿势,深呼了好几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狂躁的心跳。

我的娘嘞,真是要了我的小半条命。

她有些自娱自乐地勾了句唇角,哪想竟然突觉悲苦,有点想落泪。

真辛苦,她想。上次为了借机打压世家气焰,也是她秦澜上的,也是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当初为了叫人看清楚王府实力,顺便敲打宋家,世子随手指了她出去应战,哪想她秦澜拼了命地落了一身伤,倒是误打误撞,他宋家只剩下赔礼道歉的份,再不敢谈什么警醒。

而这次……这次也是为了避开机锋,推她一个常侍出去,无论如何动不了王府根本,而自己应对巧妙,估计也是意外之喜了。

自己这算是已经还了一条命给世子了吧?秦澜恍惚地想。所以自己欠他的债,是不是已经还清了?

她真是有些累,虽然还是不能否认她心底深处一直叫嚣这的那丝不甘心。可是她突然觉得这条路太远太长,她看不见前路,也可能永远走不到尽头。

她本不该如此泄气。她从来都是积极的,乐观的,永远都不会低沉一样的,可是有些情绪真的是突如其来,就好像在极度繁华中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地孤独和虚冷。

你瞧啊,秦澜。她对自己说。你瞧清楚——你爱的人,他高贵凛然,不可侵犯,他品性清高,冷心冷情,而你秦澜,再怎么蹦跶,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奇怪点的虫子。

是呀,是奇怪,这个虫子这么丑陋,却还努力地想展开翅膀。它爱上了一朵花,这花最最美丽,也最最有毒,偏偏还叫人欲罢不能。

多可笑,多可怜。

多可笑,多……可怜。

一阵眩晕袭上秦澜脑海,她眼前微微一黑,已经有点看不清东西。她狠了狠心,使劲咬了一下下唇,一股血腥气刹那间布满她的口腔,让她有一瞬间的清醒。

这味道真熟悉。秦澜模模糊糊中想。她的神识挣扎了片刻,却终是抵不住黑暗的侵袭。最后一丝清醒被悄然抽去,她双眼一暗,软软地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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