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着什么急,离考试还早呢,这么大清早的赶过去干嘛?”叶红鱼啃着刚从路边的小摊上买的粘豆包,不满的嘟囔道:“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周长安不以为意,此时他的目光已然看到了长街尽头太府的大门,洁白的白玉石柱高耸入云,深色的乌木大门尽显沧桑深沉,两者一明一暗,一深一浅,却是异常的怪异又和谐,东方的初日升起来,淡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太府的大门,泛出琉璃一般的颜色,熠熠生辉。
周长安忽然轻轻的感慨一声,道:“那就是太府!”
没有人觉得他是小题大做,也没人嘲笑他是没见过世面,因为任何人在见到太府的时候,心中总是会升起赞叹,倾慕,在京都甚至整个大周朝的百姓们眼里,太府就与神殿一样,占据着心中最崇高尊敬的位置,这种敬畏,甚至连皇宫都犹有不及。
如果说神殿是天下人的信仰的话,那么太府就是天下人心中的梦想,因为它真的能实现你的梦想,当然,前提是,你能通过它的考试。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扇闪耀着鎏金颜色的大门的时候,叶红鱼的脑海之中忽然闪现出来一句话。
这世上,真的有命运吗?
“这世上,真的有命运吗?”这么想着,她忽然就这么问了。
周长安一愣,讶异的微微偏过头看向她。
这个问题,她以前也问过他,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有回答她,没想到她又一次问了出来。
周长安微微顿了顿,略一思忖,认真的问道:“红鱼,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叶红鱼也是一愣,没想到又一次下意识的说了出来,还偏偏让这个傻子听到了。
“嗨,叶姑娘,周兄弟,你俩也来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又兴奋的声音,打断了这里的沉默。
两人回头,看向不远处,那个欢脱的蹦跶来的身影,齐卫!
“你也来参加考试吗?”叶红鱼微微的皱了皱眉,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今日可是文试。”
“嗨,那可不,大清早就被我爹踢出门了,”齐卫赶了过来,一抹二头上的汗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油条,咬了一大口,口齿不清的道:“今年要是再不过,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这不,文试武试都参加参加,提高成功率。”说完,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齿。
“得了吧,我看你这就是垂死挣扎,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怎么,今年还想再出名一次啊!”说这句话的人,是秦玉,叶红鱼方才发现,他们俩是一起来的。
“齐公子,秦公子。”周长安跟两人打招呼。却被齐卫一把搂住了肩膀,道:“哎呀,周兄弟别这么客气嘛,叫我齐卫就行。”
秦玉也是微笑着向两人打招呼,眼神默默地扫了眼周长安身后背着的长剑,道:“原来周兄和叶姑娘也来参加文试。”
周长安被齐卫搂着,肩膀僵硬着,还要边走边回答道:“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文试武试都参加一下,成功的几率比较高。”
闻言,齐卫微微惊讶道:“原来你们也要去参加武试啊,稀奇稀奇,我还以为你俩这文文静静的模样不会武功呢。”
“切,你说谁不会武功呢,”叶红鱼不满的哼道:“没看到他背了剑吗?”
是的,周长安背了把剑,事实上,从遇到叶红鱼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眼前的少年背了把乌黑色的长剑,只不过,后来的时候,周长安发现背着把长剑到处乱走实在太显眼,便找了块黑布将它包了起来,出门的时候,他也会刻意的用身体挡住,齐卫这样粗心的人自然容易忽略,但秦玉方才便注意到了。
只不过在京都里负剑的人太多,也就没有刻意提起,此时被叶红鱼一个提醒,几人的目光顿时转向了周长安的身后,那把被黑布包裹起来的长剑。
周长安缩了缩脖子,不安的道:“这……这是别人的剑,我是拿来还给他的。”
“还没有找到那个人吗?”齐卫奇怪的道:“要不要我帮你找啊?”
“不……不用了,”周长安尴尬的摆摆手,不好意思的道:“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闻言,齐卫的眼神更加奇怪的盯着他,正欲开口询问,却被秦玉打断,道:“若是不知晓那把剑的主人是谁,那确实是不好找。”
周长安点点头,道:“恩,确实不好办,所以先来参加太府的考试,之后再想办法。”
说话间,既几人已然走到了太府门前,日头升起来,太府的大门早已打开,也已有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进去,开始了考试前的准备工作。
文试的人数众多,故而地点安排在了正门进去之后的大广场,一进门即可以看的到,偌大的广场,用一块块的白石铺成,整洁宽敞,中央已然密密麻麻的摆上了数千张木制桌椅,最前方的中央,是正对考场的几张汉白玉石桌,这是考官们的位置。
偌大的考场,数千人的考试,只有这寥寥数人的考官,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自信。
因为,没有人敢在太府的考试中作弊,没有人能在太府的考试中作弊,没有人敢,是因为太府的威望早已深入人心,没有人敢去想象作弊被抓住之后的后果。没有人能,是因为太府的考试从来没有题目,故而作弊也无从下手,换句话说,这是一场自己出题,自己回答的过程。
维持秩序的护卫队伍在广场之外巡逻,禁止闲于人等的进入,只在入口处,留了一处不大的地方,进行入场的检查,通过检查的人领取桌椅号码入座。
周长安好奇的问道:“今日的考试,夫子会来吗?”
“或许会吧,”几人站在排队的队伍里,齐卫百无聊赖的扯着袖子,道:“以前也有见过夫子来过几次,运气好的话,皇宫里和神殿里也会派人来。”
“这是为何?”周长安更加好奇。
“笨蛋,能来太府参加考试的人,可都是人中英杰,皇宫和神殿不得来瞅瞅,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潜力的苗子,日后好发展发展呗。”叶红鱼一翻白眼,没好气的道:“若我是你,现在想的可不会是这种问题,今日的文试,你可有准备?”
已然习惯了叶红鱼这样说话的语气,周长安并没有什么反应,想了想,认真的道:“红鱼,别担心,师父扔给我的书,我都看过背熟了。”
叶红鱼无奈的扶住额头,感慨的道:“我真想知道,你那酒鬼师父到底识不识字,扔给你的都是些什么破书,好好地人给教成了一个傻子。”
“周兄,都看过些什么书啊?”秦玉好心的解围道:“大周朝的通史,想必是读过的吧。”
“恩,读过,”周长安点头,道:“诗词歌赋也读了些,人文地理,伦理杂谈也有看过一些。”
“恩……周兄,看来你这水平跟我差不多啊,”齐卫哈哈一笑,道:“我爹就说我,什么都看什么都是半吊子。”
“这么说来,还是有些不如齐卫兄的。”周长安想了想,认真的道:“我只是看过,从没写过文章,这点上还不及齐兄。”
“噗……”齐卫一个噎住,秦玉却是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齐卫,这可是我第二次听人夸你了。”
是的,齐卫第一次被人夸,就是周长安,第二次,还是他,虽然这两次夸人的话语,在外人听着都像是在嘲讽,可是周长安的表情太过认真,眼神太过真诚,以至于连齐卫都觉得,自己那些可笑的优点似乎真的是优点。
他有些郁闷,这样憋屈的被人夸,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偏偏周长安确实实在很认真的夸奖他,齐卫只好尴尬的笑笑,道:“谬赞,谬赞。”
这一声谬赞,又是惹得秦玉一阵笑声。
由于来的比较早,排队的人不多,不多时便排到了几人,领了桌牌号进去,便要入座准备考试,临走之前,叶红鱼还不放心的看了看周长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这种时候,多说无益,甚至就连方才还嬉笑的齐卫和秦玉两人,进入考场之后,也是严肃了许多,看着陆陆续续进入考场的人,每个人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样。
这可是太府的考试,没有人敢不重视,甚至就连太府院墙的外围,也早已围满了人群,其中,有些人是来送亲人朋友参加考试,更多的,则是来围观的老百姓,这样盛大的考试,每年只一次机会,更何况,每一年来考试的人,都是从各地赶过来的青年才俊,其中更是不乏早已年少成名的人物。
故而在考场之外,人们不时的传来惊呼与骚动:
“哇!那是江南号称小李杜的江赛文吧!”
“看那个看那个,好像是西海过来的人……”
“这个,这个族徽,是白鹤山庄的人哎!”
……
相比较于太府门外的骚动不安,门内的情况却是异常的安静,已经落座的人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声默念,皆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就连聒噪的齐卫,也好似安静了不少,此时的他正在看向考场的最前方,那个考官们做的位置,不知不觉的放空了思绪。
叶红鱼此时也在发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之中依旧回荡着那句话: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吗?
是的,有命运。
不知是谁的声音,向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是周长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是他无法回答的问题,问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少年这样的问题,难免有些沉重和晦涩难懂。
不自觉的,叶红鱼的手指触摸到了袖间的那枚花瓣,今日清晨从鬓间掉落下来的那枚浅色花瓣。
周长安此时正在闭目养神,尽管此时此刻的他无比的精神,甚至于他感觉从生下来的这十六年里,从没有一日能像今日这般精神抖擞,他背上的那把剑已然取了下来,静静地放在脚边,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安定。
不多时,考生们已经入场完毕,门外的喧闹逐渐归于平静。
那几张白玉石的桌前也陆续坐满了考官,这些许多都是太府的老师,还有皇宫以及神殿里派来的使馆。
皇宫里派来的是位从未见过的文官模样打扮的年轻人,年纪看着却是小了许多,神殿里派来的人,穿着神袍,戴着白纱的斗笠,遮住了脸,看不清是哪位神官。
看见考官们落座,考生们也都纷纷睁开眼睛,看向最前方的位置,齐卫顿时收敛了思绪清醒过来,看清几位考官,顿时大失所望,夫子今日并没有来。
秦玉也是如此,只不过在看向那几位考官之中的时候,眼神中忽然闪过了意思淡淡的讶异。
考场之中,只有两人没有抬头,叶红鱼依旧在神游发呆,周长安依旧是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藏书阁顶楼的走廊凭栏处,素衣的女子和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眺望着不远处的广场,哪里,数千名考生正襟危坐,正在准备考试。
不知过了多久,素衣的女子忽然轻声开口,道:“真是奇怪,今年的考试,那个人居然肯亲自过来,这十几年来,除了上次那次,这可算是第二次例外了。”
老者的眼光投向了考场最前端,良久,方才有些叹息的道:“等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时候,他应该过来看看。”
“等?”女子疑惑的道:“神殿里的人超凡脱俗,还会有要等的东西吗?”
老者环视着考场中的年轻人们,眼神扫过一个个充满朝气的面庞,心中感慨万分,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道:“年轻的时候自然是不需要等的,年轻时候只需要恣意妄为的活着就好,这人年纪大了,才能体会到等的滋味啊,等福报,等业报,等着这一生走完,确实需要等的地方很多啊。”
素衣的女子依旧是微微的蹙眉,似乎还是有不解的地方。
只是,不远处的钟声已经被敲响:’哐…哐…哐’
三声短促的钟声响过,主考官中当中的一位站了起来,沉声喊道:“考试开始~”
与此同时,周长安紧闭的眼睛睁开,那双平日里纯真不解的眸子也沉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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