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景仁宫内欢歌载舞,皆是为了祝贺云间郡王的生辰,众人虽在享乐,却也在暗中观察着一出好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七皇子今日在选择性忽略南平郡王,而南平郡王好像因此有些意志消沉,素来交好的两人今日却如此行为,却是变相将传闻给坐实了。
谢楫羲想起刚刚元方竹说过的话,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二人。宴会过后,只招来平安问道:“七皇子与南平郡王最近发生了什么么?”
“这个属下不太清楚,倒是有关于南平郡王的一则趣事。”
“哦,说来听听?”楫羲撑着下巴倒是很感兴趣。
“属下听南平郡王宫中的侍女说,最近南平郡王晚上一反常态常常练字,而且经常临摹些风月情诗。而属下之前打听到南平郡王和七皇子好像之前曾在梨香院里为争那寒香姑娘而起了冲突。”平安只一一道来。
楫羲挑眉:“你的意思是,南平郡王对那寒香姑娘动了情,为此与七皇子发生冲突,闹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属下也不知,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是这么猜测的。”
想起那二人的态度,虽然确实像是不和,但是好像却没有这么简单,楫羲若有所思。正在思索间,被人轻拍了一下肩膀,还未回头便听到一串银铃的声响,楫羲笑着回头:“难尽师父。”
“呸呸,别叫我师父,都把我叫老了。”紫衣的女子娇吒道,手背到身后,腕间的银铃又传出一串清脆的声音,“我看你在这宫里,倒是过得挺滋润的。”
“托师父的福。”楫羲并不理她,还只是这样称呼着。
难尽皱眉,自顾地坐了下来:“啧,都是跟未了学的,如此呆板。”
“未了师父可也来京?”
正喝着茶水,听及此话,难尽不满道:“怎么,见到我还不够高兴么?如此这样,礼物便也不给你了。”
楫羲失笑:“师父,你明知道我不会像未了师父那般哄你的。”
被自己的徒弟笑话,难尽红了脸,只甩出一本卷宗堵住他的嘴:“这是他给你的,我都说了该给你一些年轻人的玩意,不要成天都是古籍密卷的...”
“多谢二位师父了。”楫羲接过卷宗,指尖细细描摹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难尽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言语,只高兴的喝起茶来。
难尽公子上京,生辰又得了不少纳罕礼物,谢楫羲最近过的倒算是优哉游哉。而与其正好相反的却是念稚,心情烦闷加之无精打采,此间她用过各种方法试图与君良搞好关系,每次得到的回应却是寥寥。不仅有风言风语说南平郡王只想抱七皇子的大腿,众人更是冷眼不断,似乎每日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只有一个脑回路清奇的何冠宇为她打抱不平:“方竹兄,你这一招太绝了,如今大家都以为你胸无大志,是个趋炎附势不成还闹笑话的人。哈哈哈。”
念稚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他。
而杜源则是以为念稚想要搞好与七皇子的关系,为后续南平王府的事情铺路。只不过从未学过权术的她并不会笼络人心,操之过急,一方面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一方面每每教导:“少爷,若是想要与七皇子建立友好的关系,不能操之过急。”
“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做?”听到这话,念稚立马来了精神。
点点头,杜源深感欣慰:“首先我们要清楚,从七皇子身上我们可以获取什么利益,而我们又能给七皇子带来什么...”
听了个开头,念稚惊讶道:“打住打住,你就是持着这样的想法跟含雪姑娘接近的?”
“你提含雪姑娘做什么?”杜源立马涨红了脸,一甩袖子,再不与她说道。
于是此时扮作男子却抑制不住一颗少女心的念稚,在无人指导的特殊情况下,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不断的朝君良示好,屡战屡败,心情低落便也成了家常便饭,而偏偏有人却似乎以此为乐。
没错,每每想到这个念稚都恨得牙痒痒,其他人偶尔冷言冷语也就算了,自己威慑一下倒也管用,但那个云间郡王,谢楫羲,却每次都要火上浇油,字字戳心,令人发指。为此,两人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一定的地步,每次见面必定吵架,念稚都恨不得拔出剑来与他决一死战,再不想同他废话。
却不知那何冠宇见了,是从哪得出的“两位郡王的关系倒是颇好啊。”这个结论。
早已习惯了他的反向思维,念稚也不纠结,只问他有何事。
“听说天枫湖的枫叶开的正好,我做东,邀约你们去游玩一番。”
“哦,想必很有趣,那先谢过冠宇兄了。”楫羲拱手笑道。
念稚翻了个白眼,咬牙道:“他去我就不去!”
“没想到在下的决定对方竹兄这么重要,惭愧惭愧。”楫羲仍是笑着,欣赏着一旁念稚咬牙切齿的样子,“只是,七皇子想必也会去吧,这倒是可惜了不是。”
何冠宇摸摸脑袋:“额,我还没邀请七皇子,想必应该也是会去吧。”
“好的,那我们到时候见。”将刚刚的拒绝吞回肚子里,念稚抢答道,神色如常的对何冠宇作了一个揖,并未理会一旁的谢楫羲,直直的便离开了。
几日后,众人如约乘上了将军府的画舫。想起上次在岸边的自己,念稚忽然感到时光流逝,半年之前,自己还在岸边看着湖中的游舫,半年之后,自己却坐在游舫上看着岸边。秋夜微凉,看不到枫叶落湖的美景,只能欣赏船内的歌舞,岸边的酒家和热闹的灯市。念稚坐在席上,突然就有些伤感起来。今天七皇子并没有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场,念稚突然自嘲起来。
君良走进船内的时候看到便是这样的景象,元方竹望着湖面的孤月,神情落寞的饮着酒。这两个月来自己故意疏远他,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产生的荒唐的想法。却让他生出了这样的烦恼。君良头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他不能允许自己犯下更多的过错,于是面上却还是冷漠。
行礼声响起,念稚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君良已经落了座,但是仍是那副疏离的模样,心绪烦闷间也不想上去搭话,只自顾自的喝着酒。几曲舞毕,竟不觉饮的有些多了,黯黯然便去那船头醒酒。
“方竹兄饮了不少酒,在船头这样吹风,可是要感染风寒的。”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了人。
“真是奇了,你倒也会关心我,在这惺惺作态干什么。”念稚早已熟悉楫羲的声音,也不回头,只下意识的冲撞回去。
“大家同为在上京的郡王,本该互相帮扶,倒是方竹兄似乎一直对在下心存芥蒂。”楫羲坦然道。
船头的夜风将念稚吹得清醒了一些,确实,谢楫羲从未害过她,甚至有几次还算是帮了她。但是每每遇到他对别人的不闻不问,摆出上位者的冷漠姿态时,念稚便觉得心寒。也许他是不想招惹麻烦,也许这是明哲保身,也许这便是上京不成文的规则,可惜念稚不懂,她也不想懂,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南平郡王。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能这便是他们二人注定无法互相理解的原因吧。
见念稚不回话,楫羲也沉默下来,二人听着湖水流动的声音,倒意外的和谐平静。而这平静也不过一会儿,旁边的画舫突然喧闹起来,原来是一个喝醉酒的公子歪歪倒倒一脚踹向旁边的舞女:“贱婢,竟然打翻酒盏弄脏了我的衣服!”
那舞女吓坏了,趴在地上抖抖索索:“奴家不是故意的啊公子,求你饶了我吧!”
“你就是故意的!来人啊,把她给我扔到湖里去!”
“我不会游泳啊,公子,求求你放过我吧。”舞女抱着那富家公子的大腿,一个劲的求饶,却被旁边的大汉架住,连拉带拽的拖到了船边。那富家公子似乎以此为乐,在听到舞女哭喊的时候露出了邪恶的笑容,然后一脚便把那舞女踹进了湖里。
“救命啊!”舞女的哭喊和水面上扬起的水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是大家只远远的观望着事情的发展,却无一人相救。
几乎是在舞女坠湖的那一瞬间,念稚便毫不犹豫的准备跃入湖中救人,谁知却被一旁的楫羲拦住。冷冷的看向谢楫羲,方才柔软一些的心中冷硬起来,又是这样,这次竟要自己与他同流合污了么?
“让开。”念稚开口,言语间的冷淡,带着不耐。
谢楫羲只是下意识的出手拦住元方竹,自己方还未想明白,又为他这清冷的语调怔楞了一瞬,如常的挂上微笑:“方竹兄...”
谁知话还未说出口,银剑出鞘,寒芒已至,他不解的看向元方竹,却发现那人也惊讶的皱起眉头:“你为何不躲?”
念稚抽出旁边卫兵的佩剑,胡乱一挥,只是想威胁他不要阻拦自己,却没想到这人不躲不闪,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真是个呆子!念稚暗骂道,所幸自己收了手,他的左臂却还是被划出了一小道伤口。念稚扔了剑连忙去看:“你没事吧?”谁知却撞进他沉沉的眸子里,墨色渲染,水光流转,他轻轻的开口:“你,可去过岐云山,看过‘繁花云海’?”
“啊?”没想到这人突然问了这一句,念稚下意识的点点头,却听到湖中舞女的呼救,一下子回过神来:“对不住了,你且好生包扎一下,我先去救人。”
说着便纵身跃入湖中,忽略了身后人绚烂起来的眼神,和不由上扬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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