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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云间》第55章 此局难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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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好冷......

念稚仿佛做了一个久远的梦,自己变成一点荧光,忽明忽暗,跌跌撞撞,在一条幽深的道路中迷失了方向。

这是哪里?

不知走了多久,她似乎可以挥动双手了,却发不出求救的声音,周围也安静的可怕,就连呼吸声、心跳声都是空白,念稚感到一阵窒息。倏忽间,远方的黑暗处传来水流涌动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像一只庞大的凶兽就要扑哮而来,她睁大了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水流袭来的时候,恐惧也狠狠的撅住了她的心脏。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极了那日天枫湖溺水的时候,她仿佛又看到谢楫羲的模样——

“呵啊!”念稚抬头猛的清醒过来,惊起水面一池波纹,脑袋空白了几秒,然后彻骨的寒冷传遍四肢百骸,她下意识的想要蜷缩起身子,却发现身体早已被冻僵,艰难缓慢的才将双手环在了胸前。

她机械的看了看周边的水和坚厚的石墙,才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来。烟花喜帖,杖责水牢,她怔怔的,又模糊了视线,也不知是池水还是眼泪。

灌顶的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哆嗦,突然听到上方铁门打开时刺耳的声音,她失去了抬头的力气,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姐,可冷么?”

念稚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困惑与怒火:“杜源!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听着她嘶哑的声音,目光扫过她狼狈的身影,杜源移开眸子,淡淡的说道:“哈,小姐你竟然还没有明白这个上位者的规则。当你是郡主、郡王任性妄为的时候不理解,如今成了阶下囚却还是不明白。”

“你此时应该在天牢里配合调查,还我父兄一个清白!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念稚并没有听懂杜源的意思,她只担心父兄出了事情。

“因为四皇子给我安排了一个死囚犯的替身,所以我就出来了,你看,是不是很简单。”杜源勾唇拉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啧,元念稚,你真蠢。我猜你接下来要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你们。”

被他说中了心事,念稚苍白的脸上因愤怒浮上红晕:“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个名叫杜源的人啊,被你给毁掉了。”杜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而悲伤,“母亲死掉的时候他只有七岁,日子很艰难,他恐惧着这个冷酷不公的世界,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曾经想过放弃,可是妹妹一次又一次的唤起了他生的希望,终于有一天,妹妹也死掉了。因为你死掉了。”

杜源转头盯着念稚,眼神空洞,仿佛说着与他无关的事情,念稚心中纠成一团,她因为此事对杜源有亏欠,她知道,可是...

“后来他被你接到了南平王府,王府的人对他很好,想重新给他营造一个家。可是他知道,那里不是,他心中残存的仇恨、愤怒,还有恐惧。你知道么,他很害怕,他害怕失去,害怕被抛弃,因为你们是上位者,可以轻易的掠夺抹去。”杜源轻轻的叙说着,脸上浮现出一瞬温柔的神色,然后又消失不见,“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女子,如柳枝一般,纤弱却坚韧。看着女子的笑容,他突然有了对抗世界的勇气,也许他可以娶她,可以拥有一个新家,可以在门前种满柳树,然后发新芽的时候,画下柳畔她的笑颜......”

“可惜啊,她也死掉了。”杜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脖上的青筋暴起显得更加可怖,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念稚,“因为你死掉了。”

“什么?我并没有!”念稚感到不可思议,杜源为什么会这样想,含雪不是因为那场火灾失去生命的么?

“罗荷。”杜源轻轻说道,“是她杀了含雪,然后放的火。”

“什么?”罗荷?念稚根本记不起这个名字。

看着念稚一无所知的表情,杜源突然笑起来,笑的疯狂,好似要发泄出所有的情绪:“哈哈哈哈,你竟然不记得她了。她却记得你呢,她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把含雪给捅死了呢!那把匕首并不锋利,也不长,她大概捅了好多刀吧。当时我冲进去的时候,大火都还没把流出的血烧干啊!”

“杜源,我......”

“你才来上京时,在梨香院救下的那一对姐弟,那个姐姐便叫罗荷。员外记仇,将她赏给了底下的小厮,小厮玩腻了又将她辗转卖到梨香院,期间弟弟也被人打死。”杜源淡淡的说着,“她知自己拿南平郡王无法,又遇到了含雪,便将你的‘恩情’十倍的奉还到含雪身上。”

念稚这才回想起那件事情来,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这许多的,下意识的说道:“我只是想帮她...”

“对啊,你还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吧,可是你却从不关心结果是什么。”杜源讥笑的望着念稚,“阿芙的事如此,罗荷姐弟的事亦如此,包括那罗记衣铺,你以善意为名做出的冲动之举,又有几个得到了好结果。因果报应,如今也该轮到你了。”

“不...不...”念稚颓然的低下头去,一时之间竟失了神,过去种种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杜芙、罗荷、含雪......确实如杜源所说,自己好像害死了许多人。还有......

“对,还有你的父亲,你的兄长,南平王府的许多人。”似是知道念稚在想些什么,杜源接着说道,语音沉沉环绕在念稚的耳边,“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嫁给七皇子,便也不会牵扯出今天的许多。所以说,元念稚,你的天真任性害了这么多人,也该你自己吃点苦头了。”

杜源看着水池中失神的女子,精美的罗裙浸在水中,被水打湿的头发胡乱的搭在肩上,整个人颓然而又无助。他想起念稚从前笑起来的样子,圆圆的眼睛清澈闪亮,仿佛那双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大概再也见不到那双眼睛了吧。杜源笑着走出了铁门,转身的时候似乎却落下了一滴泪。

广夏王府。

上京的消息自是传了过来,广夏王何有良紧皱着眉头:“南平王要将女儿嫁给七皇子时我便觉不妥,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还附了百万嫁妆,皇上怎么可能不起疑心。此番倒正好被人给算计了,唉。还有那个郡主扮男装,惟远,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何惟远听说此事也觉惊讶:“儿子倒从未发现南平郡王竟是个女子扮成的。”

“如今南平王被扣上京,局势倒有些微妙起来。”广夏王摸了摸下巴,正在思索间,突然有人来报,说云间郡王来访。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便让人将他请进来。

“谢侄儿,怎么来这里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去接待。”何有良朗声笑道,亲切的将谢楫羲接近厅内,又立马命人准备酒菜,好好接待一番。

却不想楫羲推辞道:“今日晚辈冒昧前来,原是想向王爷借样东西。”

“哦,却不想是什么东西,竟还需说‘借’字?”

谢楫羲微欠着身子作了一揖,陈恳道:“晚辈今日要借的东西,乃是王爷手中的藩印。”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表情皆是一变。藩印,可是一方藩王手中的军令,代表着一方兵权。何有良并不知这谢楫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试探道:“你要借这藩印作何使?”

“晚辈是借这藩印来完成王爷的心愿的。”

何有良复问道:“哦,不知此话怎讲。”

“自北地一战后,北梁渐入昌平盛世,皇上早有集权之心,削藩之意,前年召郡王入京便是个征兆。如今南平王被困上京,无论事出何因,无论是真是假,皇上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惩治南平王是小,趁机削藩是真。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王爷本无争权之心,藩印此时反而烫手,不如顺水推舟表了忠心,此乃其一。”

确实如谢楫羲所说,自己方才便在考虑在如此形势下怎样既不做这出头鸟,又向皇上表明立场,复又问道:“其二呢”

“这其二嘛,楫羲虽无完全把握,但有一法子,说不定可治好惟远兄的病症。”

此言一出,何有良父子的眼神都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楫羲微微笑道:“千真万确,晚辈曾听难尽先生提起过,南疆某密族中有一蛊术,病症与惟远兄相似。若王爷愿借这藩印与我,待晚辈送至上京后必亲自去南疆走一遭,为惟远兄尽力寻这解药。”

南疆!何有良心下一惊,解了多年来的疑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惟远这病非医药可解,竟是中了她的秘术!心下信了八分,他只一独子,从小便是个体弱多病的,以汤药续着命,他为了何家延续香火,也是操碎了心,如今听到这消息,几乎立刻便应允了:“谢侄儿身边能人居多,此番便拜托你了。”

两人达成了交易,何有良又邀他吃饭,歇息一晚再走,却被楫羲婉拒。何有良想着他早一步上京,便能早一步去寻那解药,于是也不多留,众人寒暄了片刻,便送楫羲出了门。

“这小子如此匆忙,赶着去上京邀功了吧。”何有良心间轻松了许多,摇头笑骂道。

“楫羲兄并非追名逐利之人,此行应该是为了别的什么。”何惟远笑着摇摇头。

“比如?”何有良纳罕。

“比如...‘元方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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