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并不知道少爷所说之事为何,正在疑惑间,听到旁边房中传来女子低泣声,于是转头去看,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正跪在屋内的蒲团上,而郡主身边唤作乐荷的丫头站在旁边劝说着什么。
“雪梅,那日之事并不怪你,是那贼人早有预谋。”乐荷用手轻搭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雪梅摇摇头,她自小无父无母,被夫人救下一条性命,虽是当个丫鬟,夫人却待她很好。不,不止是夫人,王府上下都很好。可如今,有人却顶了她的身份陷害小姐,想及此她便自责不已:“若不是我不小心被人偷袭,或者我早些醒过来,说不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我辜负了夫人的嘱托,不仅没有照顾好小姐,反而还害了小姐...”
“那照你这么说,我当时没有发现贼人冒充你,我也有错!”乐荷佯装生气,就要与她一起跪下来,却被雪梅拦住:“我知你不怪我,小姐也不怪我,但我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你便让我在这跪上一段时间,待我赎清了自己的罪孽,必会更加尽心的服侍小姐。”
乐荷见她执意如此,又知其是个顽固的人,便也不再多言,只望她早日想通才好。
“虽然固执了些,倒也是个忠心的丫头。”平安忍不住感叹道,却见一旁的楫羲若有所思。
而后的几天,平安随楫羲日日来这院子看望郡主,也注意到那个唤作雪梅的丫鬟日日跪在蒲团上赎罪祈愿。少爷除了此事并未做其他安排,平安也拿不准他留在这上京究竟要做些什么。而随着时间推移,七皇子的亲事也提上了日程。
“你说少爷还留在上京干嘛呢?该不会是要等她痊愈了才放心吧?”平安靠在栏杆上,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意找了个话题聊聊,却见元宝坐在对面并不理他,于是皱眉唤道:“喂,醒醒,别不理我。”
元宝正在调息吐纳,这段时间难得空闲,他正好可以琢磨琢磨新的功夫,此时被平安打断,不耐的睁开一丝眼睛:“嗯。”
“嗯是什么?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主子?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是不是很奇怪。”不满于他的反应,平安又说道。
知道这人无聊时喜欢找茬,元宝索性不再练功,睁开眼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嗯,但是我也不知道。”
见这人又了反应,平安满意的点点头,自然的接过元宝刚倒的那杯茶,自顾自的思忖着:“按理说主子并不会这么婆婆妈妈...”
手中茶杯被夺,元宝面无表情的又倒了一杯,正欲饮下,却被平安的惊起的一声打断:“我知道了!再过十日便是七皇子的大婚,少爷他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声音从平安身后传出,元宝放下茶杯站起,也未给平安使眼色。
平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脸上神色复杂,叹道:“该不会要亲眼见着郡主成亲才死心吧。唉,他又是何苦呢?”
不知道这人又脑补一出怎样的苦情戏,楫羲笑骂道:“平安,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
平安这才发现是自家主子,面上一时尴尬,只狠狠瞪了元宝一眼,又去看楫羲,发现他并无责怪之意,于是认错:“属下..”
“行了。作为惩罚,便交给你一个任务,去城外接一下纪亥。”
“纪亥?”平安心里一下子犯了嘀咕,纪亥是千机纪家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却因其天性叛逆,前几年更不知是何原因被逐出家门。因其手艺江湖中有不少人找他做些机关暗器,因其性情又喜常常捉弄于人,倒让人又爱又怕。平安曾与他接触过一次,此番是再不想与他碰面了。
“嗯,他指明了让你去接他。”楫羲温和笑道。平安却只觉得头皮发麻,却又不得不从,只得奉了命。
元宝虽未与那纪亥接触过,但也听过其恶名,看着平安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心,楫羲却安慰道:“放心吧,纪亥小孩子心性,并不会真的加害于人。我们去看看那个丫鬟吧。”
并不知楫羲所说的是哪个丫鬟,元宝点点头,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屋中跪着一个侍女。元宝对她有印象,似乎跪在此处许多天了。
“你叫雪梅?”楫羲开口问道。
听到声音,雪梅偏头便看见了楫羲,楞了一瞬后竟直直了磕了一个头:“多谢郡王出手相助,解救南平王府于危难之中。”
楫羲点点头:“你跪在此处是为了赎罪?”
“雪梅犯下过错,自该如此。”雪梅并不抬头,仍是跪伏在地。
“可是如此举动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如今有一件事,关于你家小姐,正需你去做,不过可能会把你的一辈子搭进去,你可愿意?”楫羲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一边说道。
只见雪梅突然抬起头,竟有些欣喜,目光坚定:“奴婢的命本就是王府的,此次犯了过错本该以死谢罪,如今苟活不过小姐的命令...若真能帮到小姐,奴婢的一条命又何足惜。”
楫羲称赞的点点头,他观察了十数天,这丫鬟的忠心并不作假,于是笑道:“并不是要你的命,反而从某种程度上,你会比现在生活的更加舒适。”
“郡王的意思是?”雪梅不解。
“你随我来。”
还有几日便是七皇子大婚,整个上京都在热议这件事情。要说原本七皇子与南平郡主之事定下许久,热度早该过去。谁知定婚宴上出事之后,南平王不仅权势削弱,其子又身犯重罪,自然在皇帝心中地位骤降。
要说南平郡主从正妃变为侧妃也无可厚非。可工部尚书之女姚纤芸被封了正妃,两姝同日嫁娶,倒引来了不小的争议。
都说南平王脸上挂不住,却不知姚纤芸心中也不甚舒坦。她早被告知会选中七皇子妃,却被横来的南平郡主抢了位置,虽然最后正妃之位还是她的,心中仍是不甚爽快。特别当她得知云间郡王竟天天看望那元念稚时,嫉妒之意更是浓烈。
从前她爱慕谢楫羲,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心便已经沉沦,那时她少不更事,只忍不住将心意告知给他。可是,他竟然拒绝了自己。
后来,郡王离京。父亲告诉她,将来自己会成为七皇子妃,她便断绝了对谢楫羲的念想。可是如今,谢楫羲回来了,竟然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为了这个曾经抢了她位置的女人。
姚纤芸不能忍受,她忍不住去找了谢楫羲,只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是的,元念稚名义上已经是七皇子侧妃了,他不可能再表现出对她的喜欢。
谁知那人却神色温柔:“没错,我是喜欢她。”
曾经她奢望的,少女梦中多少次出现的场景,就这样,被附加到了元念稚身上。
她恨,她想摧毁元念稚,现在,还有以后。
乐荷看到姚纤芸进来的时候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尽管她白裙偏偏,温柔动人,眼底却是无尽的冰冷。
为了小姐的康复,还未有人告知她将要与姚纤芸同日嫁娶的事情,乐荷心中着急,面上笑着迎了上去,挡住了姚纤芸的路:“姚小姐,我家小姐还在病中,刚服药睡了。不如......”
“啪——”话还未说完,一个巴掌便落在脸上,乐荷懵了片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似乎都渗出血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拦住我家小姐的路不成。”挥巴掌的是姚纤芸身边的一个丫鬟,她趾高气昂的骂着。
“怜治,你越发没了规矩。”姚纤芸拦了下来,对着乐荷笑道:“我这丫鬟粗鄙,倒让你们见了笑话。”
乐荷本还在忍耐,听到这丫鬟名字便怒起,咬牙问道:“她叫什么?”
姚纤芸笑的轻巧:“连枝呀,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连枝,念稚,这姚纤芸一定是故意的!乐荷再也忍不住,只想冲上去把这女人的嘴给撕碎,却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乐荷!”
原是念稚听到院中吵闹,起身来瞧,见到姚纤芸时已是疑惑,并不明白她来这里有何用意。再看乐荷那丫头脸上的五掌印时,更是惊怒,她披着衣服缓缓走到姚纤芸跟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姚纤芸见她脸色苍白,心中稍快,却见她行动柔弱别有一番动人之处,嫉妒更胜,于是笑道:“郡主来了,你这丫鬟好生奇怪,我不过在教训连枝这个小贱人,她却一副要把我生吞了的样子。”
连枝...念稚听来才明白乐荷为何动了怒,面上却保持着微笑:“不知姚小姐莅临寒舍所谓何事?”
“以后都是一家人,称呼却还如此客气做什么。我们不如以姐妹相称,你说可好,念稚妹妹。”姚纤芸亲昵的挽住念稚的手,没错过她眼中的一丝疑惑。
乐荷心中焦急,只想要她们换个话题,念稚却还是问了出来:“一家人?姚小姐这是何意?”
姚纤芸这才明白她还不知此事,故作惊讶道:“妹妹在说什么呢?再过几日我们一同嫁给七殿下后,不是一家人是什么。也难怪妹妹怄气,毕竟正侧妃同时嫁娶的话,妹妹的一切都要从简,花轿要从侧门入,连拜堂的仪式都得省了,莫不说殿下当晚必是要歇在我房间的。竟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小妾了。”
知道自己成功刺激了她,姚纤芸明显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心里快活极了:“哎呀,瞧我这张嘴,妹妹别往心里去。以后我会与殿下说说,让他常往你那里去的。”
念稚如遭雷劈,她只知自己是侧妃,却没想到姚纤芸是正妃,更没想到两人是同天嫁娶。念稚想要嫁给七皇子,便早就做好了他会娶别的女人的准备。可是她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能与他对拜天地高堂,不能与他花房同衾共枕,甚至那天,他会是别人的新郎。
她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为了成为他的妻子,自己努力了两年,搭进了王府,甚至害得兄长流放,竟然就等来了这样的结果么?念稚心中积郁,加之病体未愈,一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似要将五脏六腑呕出。
乐荷心疼的扶住自家小姐,眼泪珠串般坠落,却看到一旁的姚纤芸笑得恶毒:“妹妹这样的身体可是不行呢,以后我们可还要好好相处呢。”
以后,对了,还有以后,念稚突然觉得无比绝望,好似有无形的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姚纤芸凑近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其实,是我让何筱宁将她兄长的信件偷出,然后嫁祸给你的。元念稚,你这么蠢,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会设下重重的陷阱,让殿下冷落你,厌恶你,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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