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有恼怒的瞿夭,明遗颇为不解,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将握在手心许久的戒指摊在手掌给她看,修长的手掌心躺着精致的戒指,明遗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是圣上给的。”
瞿夭看也不看是什么,只顾将脸埋在热气腾腾的茶盏中,雾气弥漫,掩去厌恶的神情,“拿回去,你跟他说,登基之前都不要来找我。”
明遗见状默默的收起戒指,欲言又止:“我……我……扇子你还喜欢吗?”
瞿夭抬头,张着盈盈的双眼看过去,明遗心里就像住了个兔子,心跳都不规律了,强做镇定。“原来是你送的?”
“是,我借的圣上的手送给你,希望你别太难过。”那面折扇画了许多盛放的花,都是他亲手画的,然后悄悄夹在圣上送往倚栏院的物品中,只希望她在萧瑟的天气也能看到万花盛开的景象。“你胆子挺大的,”瞿夭说道,“不过,我不难过,我也不喜欢。”不管是什么花都不配她看,所以看了一眼就不知被丢在什么角落了。
明遗听着话忽然觉得很难过,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知道了。”
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明遗转身就走,害怕背后意味不明的眼光,两步并做一步,飞快走出了王府,直到坐在停在府外的马车里,才突然打了个寒颤。
“女郎,明先生忘记斗篷了。”绿玉捧着被烘干的银丝斗篷说道。
瞿夭看向眼前的侍女捧着厚重的斗篷,忽然笑了,“你看着办吧!”人间自古多痴情人,哪里像神界合与不合都是一句话的事,所以还是赶快登基吧!
宗和帝于宗和二十九年十二月三日驾崩,停灵一月,禁乐。
宗和三十年一月八日华戎帝即位,改年号,大赦天下,蒲氏沉冤得雪,重尊蒲氏为宗和皇后,追封义贤皇后。
一月八日,天依旧严寒,皇城却焕然一新,遵循先帝遗命,宫中年长宫女太监皆被放出宫门。
故而,华戎帝登基前,选进大批妙龄少女,皇城一片生机,女子们娇声细语,裙角翩翩。
左颀正被人服侍换下祭天的十二旒冕,华贵的五爪龙饰深色宽袖长袍,褪下环佩,换上象征皇权的龙袍。
坐在殿中高高的龙椅听着朝臣的汇报,就在朝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中,门边有小太监急急赶来,悄悄走到候在偏间的太监总管身边,附耳低语。总管太监脸色一下就青白了,忙问:“你说的可是真的?赶紧派人去找呀!”
“找了找了,派了许多人,就是没找到,绿玉姑娘才急急送信进来。”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别人不知道那位女郎的重要性,他可知道。
圣上连封后圣旨都拟好了,就等着那女郎点头盖上玉玺,如今,就摆在那皇案上呢!
总管太监狠狠心,跺跺脚,还是猫着腰来到皇帝身边,悄声说道:“绿玉姑娘传来消息,倚栏院的女郎不见了。”左颀似是有一瞬间的怔忪,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这下,在台阶下争论不休的人都住了嘴,看向高处,皇帝的神情不太对啊,刚才没说什么呀!
又见有个太监正悄声与皇帝说话,原来是因为别的事,皇家事不能看不能听,朝臣默契十足的垂下头。
随着皇帝匆匆离去,太监传达的命令,朝臣纷纷行礼退出大殿。
夜晚就在太阳落下间悄然来临,不顾随侍劝阻出宫寻人的左颀此时就坐在瞿夭曾经趟过的美人榻上,妆镜旁还摆着她最爱的钗环,桌上摆着她用过的茶盏,“今日一早,久久不见女郎唤人伺候,每日的晨练也错过,奴婢在门外请安,却没人应,打开门,没想到房中空无一人,女郎穿的是原来的素衣,还有那根长鞭,其余的什么也没带走。”
听着身边人汇报的左颀,面无表情,将手背在脑后躺在榻上,“你们出去吧,朕一个人静会。”闻言众人退出门外。
她助他为帝就是为了洗尽蒲氏冤屈吗?所以在为蒲氏平反后才悄然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深夜,万籁俱静,倚栏院上空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躲过小院周边的暗卫,潜近后院房中,幽暗的月光照进纸窗,才得以看清房内的情景。
一身素衣,发丝松挽,烟眉微弯,明眸粉面,不是失踪的瞿夭又是谁?
瞿夭站在睡在榻上的高大男人面前,从袖中拿出银钗,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在其上,鲜血蕴含神灵的元神气息,墨帝的虚空镜只认元神。
淡淡光华中,银钗化成银镜,偶有流光闪烁其间,瞿夭将银镜往空中一抛,稳稳的落在左颀上方,随着瞿夭手中变化复杂的手势,一道道修炼之人才能见到的帝王龙气争相涌入光滑的镜中。
今日,瞿夭解开封灵在空中细细看过,平安城已然育有两道龙气,一道仍是如日中天,一道初初成形,那辰王乃是天定之人,龙气可盘桓数年之久,以待机会拨乱反正。
而眼前这人,龙气虚实不定,虽是祭天已告天地,但仍不是天道所认定之人,所以才能任她作为。
须臾,眼前所见的龙气消失不见,银镜重新回到瞿夭手上,反手收入储物戒,又看了一眼榻上的人,自言自语道:“成帝不久,龙气不凝,此番元气大伤,但并无性命之忧。今后,你好自为之。”说毕,跃窗飞空而去。
华戎元年,华戎帝突然风寒,昏迷不醒,又数次病危。
朝政数月无人主事,有祸乱之兆,大雁正统皇室,除去华戎帝之弟幼龄,便只有辰王有主事之能,有忠臣数次上门请辰王出面主事,辰王以身残拒。
一日,游方道人自荐辰王府,施以针,辰王愈,而后道人暴毙。
辰王再次登上朝堂,行帝王之事,数年,华戎帝渐愈。
辰王已经理政多年,莫名其妙上门的道士,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治好了腿疾,这短短二十几年如同梦一般,从高处跌落,又被人捧上,人人都说这是天意。
辰王坐在马车中行过街道回辰王府,纵然圣上昏睡不醒,每日辰王还是守规矩的来,守规矩的走,从不越雷池一步。
上完早朝的辰王左项端坐马车之中,时月已经是春夏交集之时,城中又是绿树成荫,繁花盛景,街上上香郊游之人络绎不绝,马车成行,行人拥挤。
左项耐心的坐在车中等候,偶然风吹过纱帘,撩起缝隙,依稀能看到晃眼而过的齐王府一角,齐王府还是如往常一样,就算没人居住还是有人日日打扫,并不见衰落之像。
这些年手握权利,有些事就算不去查也会有人将消息送到手边。
想到这,左项也不由得有些钦佩,消息中说齐王府当初有一女郎居住,那女郎他也有所耳闻,是阿颀的心上人,他所认为的不过是如此而已。
偏偏手下为表忠心,搜罗可许多消息,手段深沉不拖泥带水,人心也揣测极准,更有不爱慕权利,这样的女郎倒真想见见。
原本自己以为苏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乐伎,想着她为人单纯宠宠也不为过,哪知这就是一根线,线本身不足为虑,因为线头掌握在别人手中,轻轻一拉,就让自己粉身碎骨,却还寻不到源头。
如今圣上病体将愈,醒来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也不知那时叫人如何自处。
王府特制的平头马车来到辰王府门前,就有家仆打开角门,方便车马进入,辰王坐在车中闭目养神,突然传来一阵杂声,那是骏马疾行的马蹄落地声。急声渐近,在不远处停下来,身边随行的侍卫在车外说道:“王爷,是宫中的人。”
然后就是一阵压低声音交谈声,车外再次响起说话声,“王爷,圣上醒了,请您进宫。”
左项长出一口气,这一日终于来了,如同放下心中的大石,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
辰王近门而不入,马车拐个弯又重新向皇城使去,身后跟着侍卫一路穿过热闹的街道。
华丽的宫殿因主人的沉睡寂静多年,如今,人来人往,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
辰王左颀进宫就有人领着,直到进入宫中内室,如今的华戎帝就坐在床榻上由人伺候着进食,辰王跪地行礼,“二哥,不用了。”左颀吃下最后一口白粥,挥退宫中的人说道。
“礼不可废。”左项恭恭敬敬地行完礼,才说道。左颀摆摆手,指着床榻边沿,“坐这,让我与你好好说说话。”
左颀多年不见阳光的脸苍白的几乎透明,谁还能想到这是当年无往不胜的齐王将军。
“臣不敢。”左项拱手,从旁搬了个足凳放在床边才坐下。
“这些年,辛苦你了。”左颀说道。
“为国为君,没有苦不苦。”左项道。
二人沉默了一瞬,都想起了以往的事,还是左颀先开口,“睡了一觉醒来,我才忽然发现许多事情我想错了,但是,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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