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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山河志》第三十七章 周五vs司马星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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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星徽进退如电,收展莫测,众犯眼前一花,便见他立在原处,哈哈大笑道:“这第七招乃是教你听劲,第八招给你玩点粗浅的庄稼把式,教你懂劲。”牢中犯人何曾见过如此手段,一时俱生恐惧,心中思道:此人是人是鬼,身法如魈魅般让人难以捉摸。当下更是瞪大眼睛锁住司马星徽。

少时司马星徽侧身下蹲,龙腰熊膀,双手前后向内环扣,提臀坐丹,脊背一抖,周五放眼望去,便觉他衣衫之下似藏了一条大龙,天势腾然,似要自他背后破空欲飞,骇然至极。司马星徽冷笑一声,忽然动了。只见他双脚贴地,膝盖相磨,滴溜溜绕着一丈方圆之地趟步行了一圈,将地上青砖踩碎,画出一个极周整的大圈。立在周五面前笑道:“这是开封府心意六合门的慢步行功,又名溜鸡腿,你可看仔细了。”语落便摇肩一晃,向周五贴身靠来,周五下意识向后躲闪,陡觉根劲全失,整个人飞起,贴在墙壁之上,将墙上青砖撞碎,停滞片刻,才重重摔在地上。浑身骨头欲碎,丹田滚烫。

司马星徽散去功架,负手笑问道:“此招叫贴墙挂画,乃是从不传外姓的绝密之术,你今日体会,死亦无憾。”蓦地如风飘到周五身前,狞笑道:“时候不早,且看老夫转生指灭神杀佛。”手指瞬息成铁黑之色,如电射向周五胸前,便要下重手。沈文谦本在一旁观看,见苏道泉身受重伤,饶是他书生性格,也是怒火窜顶,高有万丈,但他虽有心助拳,奈何无力施为。此刻又见周五命有危厄,情急之下,再难坐视,合身铺上,但司马星徽身法矫逾闪电,眼看周五便要命丧当场。灵犀一动,抄起怀中砚台,使尽全力向司马星徽砸去。

司马星徽余光扫视,见一物飞来,口中冷笑,左手闪电朝那物一挥,右手转生指正槊在周五肋下,手指尽没,实是狠辣至极。周五此刻猝临危厄,却显出十分凶悍,蓦然抓住司马星徽手臂,一拧一转,手法老练,忍痛将他皮肉抓破,暗施重手,欲将他肩膀卸脱。司马星徽手臂微抖,周五手上带着他一块皮肉向后飞去,肋下血红一片,倒在地上,不辨生死。

沈文谦睚眦欲裂,不防砚台砸在当胸,当下口中热血狂喷,好似在牢内下了一场红色花雨,向后飞去。才落在地上,登感胸前被砸之处似烈焰焚心,几乎烧焦了胸膛,才知他手段奇高,自家拦他无异螳臂当车。

司马星徽方才被周五抓了一把,虽未伤筋骨,面上却又羞又恼,出手封住肘底穴道,止住流血,恨意大声道:“竖子而敢伤我!”正欲再出手,忽见一人拦在身前道:“尊驾且慢,此时已经是最后一招了,苏某尚未倒下。”司马星徽不料他此刻犹有力阻挡,抬眼看去,见他满身血污,冷笑道:“道泉兄还是二十年前那个噙齿戴发的血性男儿,老夫真不忍自断手足。”苏道泉眼望沈、周二人生死不明,眼前仇敌意气风发,忽觉心中悲凉,摇头苦笑道:“尊驾还记得那些脚踩灰地,手顶苍天,怒洒血性天良的光辉岁月否?”

司马星徽心中讶异,少时肃然点头道:“我无时不刻想与道泉兄再度并肩,将大好河山一肩挑起,不知道泉兄今日能否圆我之愿?”苏道泉此刻心境已与此前不同,想起旧日往事,不觉肝肠欲碎,摇头道:“我此刻唯恨当年不能劝阻明尊投崖,毁我神教万载基业,否则山河犹在,手足犹亲。”司马星徽亦长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道:“天生诸葛真明士,不教周瑜死白头。可怜我生不逢时,沈敬擎将天地灵秀、神佛恩宠俱集一身,使老夫望天空叹,痛苦一生!”

苏道泉见他犹执迷不悟,心中更添冷意,哂笑道:“明尊才学胜你十倍,高我百倍,你到如今如何还有幻想?”司马星徽道:“你是铁心不肯帮我了?”双目倏放冷电,骤显异相。苏道泉低头道:“你我方才见面时,你说我不知取舍,我天生不如你洒脱,所以二十年苦禅也无所成就,但今日你一言点醒我,教我死前可证至诚之道。”说着默然转身,来到那狱中神像之下,出脚一挑,将狱卒腰间配刀抄在手中。

司马星徽目有迷茫,笑道:“你以为有刀便可挡我一击?”苏道泉低头不闻,端详手中配刀,只见刀鞘磨得光滑,伸出右手持鞘在手,感受冰凉,指肚不自觉摩挲鞘上云纹,少时左手抽刀而起,刀刃腾起耀眼光辉,洒下一片祥瑞。苏道泉目光柔慈凝视着右臂,如望至亲妻儿,少时柔光尽敛,瞳孔中透出一丝坚忍。旋即扭过头去,左手扬起,闪电落下。鲜血飚射四野,苏道泉一条大好臂膀被齐根斩落,断手此刻犹紧握刀鞘,传递温热。

司马星徽如遭雷击,口张不能言,伸手指向他,心中不安。苏道泉出手连点右肩穴道,将血止住,目光森冷冲司马星徽望来道:“无舍哪有得,此受伤右臂累我二十年,乃是人生至赘,如今一朝舍弃,使我如获新生。”二十年苦禅之功此刻厚积薄发,体内瞬间汹涌起滔天巨浪,四肢百骸有澎湃之力往来肆荡,一时只觉周身上下从未有过的豁达爽快,仰天长啸,声音雄浑,不啻神佛巨吼,四野生物闻声,不觉胆裂魂飞。

周五与沈文谦俱被此巨响惊醒,抬眼望向苏道泉,见他右臂空荡荡,血流满身,又低头望见地上断臂犹握刀鞘,不觉同放悲声,泪沾衣襟。

司马星徽少时醒神,露出敬色道:“司马星徽此生不服沈敬擎,独服你苏道泉。”苏道泉擒刀在手,仰天歌唱道:“圣庙之上,我的故乡,你的雄鹰折断了翅膀……”连唱数句。转垂首哭泣,少时抬头,红着眼睛望着他道:“司马星徽,老苏最后一招不死,你便不能动教主分毫,使他安然离去。”司马星徽点头道:“说实话,我本无意放他,但今日为你,我也会信守诺言。”苏道泉面上现出释然之色,勃然道:“司马星徽也是真汉子!”少时,神色平静道:“当年明尊传我一套乱意夜门的夜行刀,乃是最毒辣的杀人刀法,老苏生平从未与人施展,你仔细体会。”刀尖垂在地上,刀身鸣响不绝。

司马星徽闻言失笑道:“你反倒学起我的神气来了。”思索片刻,说道:“你用夜行刀,我也有几式三湘女子所创的映日荷花剑法与你一搏。”弯腰捡起半根残筷,捏在手中。

苏道泉刀尖下垂,微微撤后半部,衣衫忽然飘起,神意集中望着司马星徽,四体松融通透。司马星徽立在一旁,似有感应,衣角轻荡,神色凝重下来。沈、周二人俱骇然色变,凝神守意,身体却微微摇晃起来。

正逢此时,双方忽有感应,苏道泉闭上双眼,手腕一转,单刀无声无息刺出,仿佛炙火加身,不得不做出反应,刀意萧条凛冽,独臂身形隐在刀后,数丈之内人物难逃。

司马星徽心下暗惊,见他出手之快,幻变之奇,远胜方才,长刀使来虚灵在骨,盈虚在心,不勾不勒已有天然独造,横扫六合之能,一刀之堂奥,已迈俗流。此刻方知他自断伤臂,体内已豁然贯通,二十年感悟厚积薄发,神功大进,心中惊讶非常,语发浩叹道:方才老夫一语点醒梦中人,从此天下化境高手,再添一人!

念随剑起,手中竹筷探出,贴在那刀上,将弥布的森然刀意引化开来,使出非凡手段,与他斗在一处。但见他旋而竹筷频频点刺,剑剑平淡,宛似天成,少倾又大匠运斤,拙中见巧。在苏道泉看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见他出手无拘无束,快中藏慢,虚中有实。忽如银河泻地,浩浩然无孔不入;又似一苇浮江,潇潇然零落寂寥。才知他与道合真,功参造化。

周五修真有日,将二手交手看得清楚,心下惊骇道:空空洞洞,不挂丝毫之拙力;至虚至灵,无有点滴造作之神意。守灵台一线之光,妙造自然之境。师父顿悟,终至武道之化境,从此超凡入圣,合道可期。心中狂喜。又见司马星徽出手自然恬淡,随应随发,心中一沉:此獠究竟是神功傲世,难窥涯岸。面上挂起忧虑。沈文谦也在一旁,二手出手虽看不通透,但也觉此刻苏道泉有脱胎换骨之意,能与司马星徽一较短长,一时悲喜交加,心神难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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