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动弹不得，说话也困难，只能用尽力气憋出几个字，“前……辈，……我……我知……错了……”双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腕，如钢铁的钳制，让人倍生恐惧。

我想活着，我想出去！

我想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我无助地垂下眼，垂下手，垂下身子，任由自己被钉在墙上。那根银色的长矛在天光下闪烁出格外诡异的光，我举起另一只手，吃力地向上抬，在肩头摸索一阵，好在没有再流血了。

“对……对不起……”

沈鸠的动作太快，掐我脖子，放手，刺我肩胛骨，一气呵成，未有半点犹豫，像是在心里排演了好多次，我只能被动接受，口中喃喃，也不知该说什么。

从前只知道武林高手遇上仇家会被刺穿肩胛骨，却不知我这样的也算个高手？我本不是高手，却要担这高手的罪责，这天还是不公平，他一定是收了哪些人的贿赂，暗中做手脚，那些出身就好的名门权贵要受的业障全都转嫁到像我这样亡国亡家无权无势之人身上，因此这世间高位者更高，命如芥草者更贱。

我如残破的尸首挂在岩壁上，脚下勉强支撑着碎石，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前唯一的景象就是脚边的一株杂草，泛着白光，纤弱干瘪。

大概是第三日，沈鸠终于走到我面前，反手一卷，长矛冲出我的身体撞击在石头上，断裂成两截，和其他废弃的兵器一样再无光华。

我的血虽然干涸在身体里，但依旧有几滴在地上汇作点状的直线，其中有一点落在杂草上，显得格外妖冶诡异，眼睛一花，倒在地上。

“阿镜。”

“傻瓜，又在说傻话了。”

我听到他在叫我，可为什么不扶我起来，把我抱在怀里？

“我保护你，让你活下去。”

那你现在又在哪里呢？等了你那么久还不来，是不是忘了我？是不是早就想甩掉我这个包袱了？

“不要……”

我惊醒，已是一身冷汗，抬头的动作太大牵扯了伤口，只得用下巴支撑着，空出的手忍不住摸上伤口，那个布满血污的窟窿落了痂，我看不到是什么样子，也不想看。

沈鸠靠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闭着眼，连呼吸的起伏也感受不到，就如一个人活死人般过了十几年。

我艰难地挪动膝盖，跪在地上，只是用尽了力气，身子起不来。额头抵在沙地上，每次呼吸都能吞进一口沙子，几乎就要亲吻这置我于死地的土地。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吹得树影婆娑，叶子与叶子间相互碰触，将我滚烫的心吹冷，我直起身子，闭上眼，扶住受伤的肩膀，跪在夜色下。

这里没有人。

这里只有我和沈鸠。

我分明听到，还有虫，还有花，还有月光。眼角有凉意，风一吹，更甚。

我吸了吸鼻子，望着那片看不到的月光，跪着向前移动。

离沈鸠约有十步的距离，她翻了个身，隐在暗处的脸对着我，像随时会发起进攻的毒蛇猛兽，我不禁苦笑，一个废人，也值得她如此防备，只好换了方向，选了一处不那么黑的地方躺下。

确实有声音，睡在这洞穴里除了不见天日以外跟谁在野地里没什么区别，我何曾睡过独自野地？原来可能是因为有畏惧，野地里有猛兽，有歹人，现在好了，通天彻地就我一个，顶多算上沈鸠，好歹还是个大活人，再不济，也是痛快了断，有什么可畏惧的？

秦轩会不会想起我？就像羽后想起沈鸠一样，过了很久很久，因为一件事，一个人，突然就想起来，十多年前还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如果当初有些不同的选择，那个人也是会参与到自己十多年的生命当中的，只是时间过了太久，已经难以想象那个人的参与会带来什么变化，也许更好，也许更坏，也许也就这样。

我的宿命，是被人遗忘的宿命？哪怕我现在出去，我又能做什么去影响别人？脑海里一幕幕闪现，走过的地方，遇见的人排着队到面前。

溟潜面带微笑说，他只在乎现在，只想把剩下的日子过好。

虞琴鸢流着泪，“我付出那么多，不是让你我在洞穴里等死的。”

虞啸城握紧拳头想要拉我起来，“国仇未报，家恨未平，你有大好的机会去报仇，却打算苟活在这里，你不配做虞家的女儿。”

皇甫归御一脸嘲讽，想举剑却又不屑。

还有韩澈，他也会来？他只是背对着我，是愤怒，失望？因为我没完成任务？

我最后还是睡过去了，因为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