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朱慈烺能那么顺利拿下广州还得感谢东林党,他们为了独揽朝政故意以“从贼伪官”为由阻挡从北京南逃的官员起复,这批官员无奈只能下野在家。也有不耻马士英、阮大铖等为人官员不愿入朝出仕赋闲在家。比如原翰林院编修黄奇遇,原礼部给事辜朝荐,原吏部清吏司主事罗万杰……
李士淳一联系他们说太子要南下,他们便纷纷响应,亲自去说服乡党、各地豪绅、广州有名的商人。广州的那些巨商们倒向朱慈烺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所以丁魁楚败的不冤。
朱慈烺清除了丁魁楚第一件事就是组建内阁运转内政,这批人就要论功行赏。
“我打算以老师为内阁首辅,内阁的组建还请你拟定名单再票拟,当前咱们人少就先身兼多职,等那些有意南下的原大臣来到了再一一任职。”朱慈烺说道。
“臣以为不妥,还是等诸位到齐了再说吧。臣单独拟定容易遭人病垢。”李士淳劝阻道。
朱慈烺点点头,他也就是试探一下。
九月末的广东还是有些炎热的,那些人走进总督府的时候还能闻到血腥味。此时的朱慈烺已经听完秦拱明、马万年、赵印选的汇报。得知广州已经安定下来便派张思明、马万年前往岑溪查抄丁魁楚贪污的银两。
待众人行过礼后,朱慈烺朗声说道:“如今国家在危亡之际,多余的话孤就不说了。从前的事情孤一概不再计较,从今天起一切按照规矩办事。”
众臣躬身应命。可惜人太少只能让李士淳、辜朝荐、黄奇遇、罗万杰等身兼数职运转这个还没成立的小朝廷。不是没有人劝进,朱慈烺都推脱到明年四月中旬,理由是黄道吉日。
西江的江水悠悠向南,正午的阳光照江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但在郑芝龙眼中是格外的刺眼,他心中五味陈杂。原本在得到太子相约广州的消息后,他觉得这是一次机会,挟天子令诸侯的事郑家不是不能干。
太子是正统,到时候只要找到机会把太子控制在自己手中移到福州。以太子的名义召集南逃在野的朝臣、武昌的左良玉、与左良玉关系很好的湖广总督何腾蛟、督师袁继咸以及效忠太子的四川秦良玉、云南沐家等各地大员,南京忠心于北都的大臣,就这样一个朝廷很快就能立起来。南京还能有什么,就一个南京和淮北四镇。虽说郑家不能像曹操一样大权独揽但也能号令天下。
等到了广东在得知太子还没入驻广州时就更兴奋了。这是天大的机会,太子人马少还没有水师,他必定会向自己求援。到时候……
可惜他在江门望断了秋水都没等来太子让他进军三水移师珠江的消息,太子只不过令汤若望的雇佣军去了三水。一千人在攻城中能顶什么用?广州是大城,没三五万人根本不可能攻的下来。就在他满心认为太子必定会下令自己支援时,却得到消息广州举城投降了。
他黑着脸听着自己七弟郑芝豹和儿子郑森的感慨:“正统就是正统,到底是人心所向,只要登高一呼,必定会万人影从。这不刚到广州,广州就轻而易举的被拿下来了……”
郑森说也就罢了。郑芝豹当初可不是那么说的,正反都是他有理。郑芝龙黑着脸问郑芝豹道:“左右话都让你说了,现在该怎么办?”
“人心所向,我能有什么办法?大哥要是不想和太子扯上关系,咱们就此打道回府。要不然就和太子见见。反正南京也不敢和咱们翻脸。”郑芝豹无所谓的说道。
郑森知道用大义劝父亲没用,就说道:“太子能转眼间拿下广州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福州。难道父亲想北上南京或者退回台湾吗?如今太子正好需要用到咱们,咱们不去雪中送炭,非要等太子登基后再锦上添花?虽然咱们有船千余艘,不过那是打一艘少一艘。咱们的船厂一年才能造船三五艘管什么用?广州就不一样了。等太子缓过来,要多少船没有,到时候只怕锦上添花的机会都没有了。”
郑芝龙想说有船没人管什么用?可一想到广州不是没有水师和合格的船员,只怕太子一声招呼,自己的儿子都会屁颠屁颠的带人赶过去帮忙。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把儿子送到钱谦益那学习了。长进是长进了,可也和他五叔郑鸿逵一样满脑子的忠君爱国,这不弘光帝一声令下,郑鸿逵就屁颠屁颠的带人去南京守长江了。他这人还贪生怕死,能守个什么长江!恐怕建奴都没过江他就逃了。
唉,唯一和自己齐心的就是一同被父亲逐出家门的二弟郑芝虎了,可惜英年早逝。如今太子只要一声令下,郑家恐怕就会瞬间四分五裂,这是郑芝龙最忧郁的地方。一个是最看重的五弟,一个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都是至亲他根本下不了手。
朱慈烺是在进入广州的下午接见郑芝龙一行的。他原本打算借船去安南,现在却改变主意了。因为广东水师的船只也不少没必要非用郑家的船,当然也要和郑芝龙沟通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派郑芝龙去一趟倭国借些兵来。虽然倭兵作战不咋的可当炮灰不错啊。
现在尴尬的一点就是建奴八旗被那群废物点心吹嘘的太厉害了,朱慈烺怕刚一上阵自己人就会溃败,倭国人当炮灰带动自己人上阵,只要打一场胜仗破了什么“建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以后就不至于闻奴而恐了。
另一面还能垃圾利用一下,去南洋打西班牙、葡萄牙、荷兰什么的,反正只要给一个大明的身份,他们就会嗷嗷叫不怕死的往前冲,还能顺便帮帮自己烧杀抢什么的,拉拉土人的仇恨,到时候也方便大明移民,稳固占领那些地方。最重要的是有些迂腐的家伙肯定指责自己败坏大明的名声,那些倭兵也可以帮自己转移视线。倭寇嘛,不烧杀抢能叫倭寇吗?
郑森见到太子的时候发现太子不仅变黑了,也彪悍了许多,身上有了若有若无的军旅气息,比在南京时也多了份威严。他的感触却没有郑芝龙深,朱慈烺二个月再变能变到哪去,也就黑了一些,和士卒同甘共苦多了些军人的气质。
郑芝龙第一眼见到太子就立即想到了南京的弘光帝。没对比就没伤害,朱由崧只有富贵气根本没有人君之相,也和眼前的这位没法相比。更最要的是太子居然有了掌控他人生死的上位者气质。他仿佛有种初次面见福建巡抚熊文灿时的感觉,但比那种感觉更强烈。
一丝不舒服和拘谨猛然间在心头浮起。不舒服是应该自己常年掌控他人生死突然遇见一位掌控自己生死的人,本身激起的反应。拘谨更不用说了,这是常年混迹草莽深怕失礼闹笑话的反应。
郑芝龙没因自己的不舒服而对太子有任何反感,上位者就应该这样,不然的话,自己前来觐见将毫无意义。看样子自己和七弟的判断有些错的离谱,太子和烈皇帝一样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受制于人的可能很小。弑君的名头,郑家背不起。没见李自成逼死崇祯帝,整个大明都恨死他了。
朱慈烺叫李继周扶起三人坐下说话,“两位郑卿还有大木兄,孤叫你们久等了。”
三人连忙起身连道不敢,郑森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五叔接到南京的调令去协防长江了,不能前来觐见还请殿下恕罪。”
朱慈烺笑道:“没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为国效力也是应该的。”略过这个话题不提,“我曾对顾影说过,南京之事耽误了你的学业,孤再替你找一位老师。郑卿没意见吧。”最后一句话是对郑芝龙说的。
“臣就拜托殿下了。”郑芝龙大喜,先前郑森和自己说过太子要替他找一位老师,自己没在意。太子自身都立足未稳,哪有空操心自己儿子的事,也就是安慰而已。如今真找李士淳的话,这人情可就大了。
“说起来,我和大木兄真是有缘,我和我兄弟三人刚从虎口逃脱……”接下来朱慈烺声情并茂的述说自己三兄弟如何不遭受外祖父的待见,如何不容易的在北京流浪讨钱,如何从北京逃离,一路受多少难。
朱慈烺为什么在秦良玉面前显摆自己如何的英武而在郑芝龙面前却述说自己三兄弟如何不容易?因为他在后世无意间看到过一段模糊不清的往事。郑芝龙并不是自愿南下澳门讨生活的,而是和他弟弟郑芝虎一起被他父亲逐出家门的。当年郑芝龙才十六,郑芝虎才十四岁,两兄弟相依为命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
郑森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讲这段往事,可郑芝龙却感同身受。他瞬间就想到了年少的自己带着年幼的二弟被迫投靠香山澳(澳门)舅父黄程的艰辛历程。那时候舅父一家也不好过,自己带着弟弟只好跟人到处跑船并努力学会外语。
“……在南京我六神无主,幸亏遇到了顾姑娘和大木兄才平安到达石柱……”朱慈烺说的很深情,好像郑森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贵人一样。
朱慈烺说遇到了自己的儿子,郑芝龙也想起自己遇到的李旦。他被舅父派去日本后就侨居长崎,但人生地疏又没什么技能就靠卖草鞋、帮人缝补糊口,后来幸亏遇到了自已一生的贵人李旦,自己就成为李旦的门下。李旦先是给自己一部分资产和船只做本钱去安南做生意,后来因为自己可靠能干还“以父事之”,无妻室子女的李旦死后就把家产送给了自己,自己才一跃成为最大的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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