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朝晕早已穿透了窗权,从蝉配合鸟声便似真啼交织成一阀颂歌,不止惊梦,更是唤起了万物的灵性。
张邵齐淡淡的回道:“逮住了又如何?杀他灭口?他想听就让他听个够,知道了这些又何妨?”
“爷,听您的意思是,您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大兵搔头抓耳的,百思不解的问道,反正他自已是想不到了。
“能有谁,能光明正大进入书房庭院内的,除了江家主人还能有谁?”张邵齐瞥一眼他,真是有够笨的,“不外乎就是那几个人。江夫人去了娘娘庙,江文瑶去了学校,你说还能有谁?”
“哎!”大兵迟钝的拍了拍手,后知后觉的叫道:“是江文也那小子!”
大兵粗鲁的拍掌惊呼,把落在树梢上的麻雀惊吓得扑扇这飞起一大片,麻雀群飞起来迅若流星,在密密的树枝树叶里忽隐忽现。
张邵齐难得没有大发脾气,只是冷冷的睨了大兵一眼,唬得他不知所措的傻傻的呵呵。
“嗯,就是他,江茂的宝贝疙瘩。”
张邵齐在一处石凳处站着,待大兵用衣袖把上面擦拭干净了,又把自已的外套脱下垫上,才慢悠悠的坐下。
“爷是故意让他听得,其实爷的话也是说给他听的。”大兵若有所思道,好像大概能想到张邵齐的用意了。
“你小子总算是转过弯了来,”张邵齐脸容并没有多少变化,眉清目朗的五官依旧,但是眉宇之间却微微舒展开来,好像长期被囚困的鸟儿,终于得以逃出牢笼,舒展开绚烂的羽翼。
“可是,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张邵齐的脊背微弯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眼睛无焦距地看着地面,静默无语。
大兵看张邵齐久久不言,便想着是自已冒失了,今日见他心情不错竟然多嘴多舌的打听了这些本不该问得事,惊吓得正准备跪下求饶之时,却听得头顶响起张邵齐的沉声回答。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已想要的东西万无一失的到手。”他目光久久凝视着某个方向,说出的话好像不是在回答大兵,而更像是自言自语:“江茂是只老狐狸,这些年我都快控制不住他了。他虽身未动,但却心已远。江茂未必肯再帮我,但他儿子却一定会为了他出手。”
大兵为人憨直,脑子就是一根筋,他听得张邵齐答非所问的说着。也不敢像方才一样粗鲁的追问,便只能愣头愣脑站在原地,点头示意。
张邵齐像魔怔般的喃喃道:“我在南京备受折磨煎熬,都是拜他们所赐,偏偏大哥竟然要我忍住这口恶气,我这次要是得不到美人瓷枕,我就真的会死无葬之地,那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他说话的声音极其含糊而低沉,从远边送来一阵清风,吹得树丛里悉悉簌簌作响,更把他的声音吹散在空中,四处飘零。
张邵齐坐在石凳上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在外人看来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去了南京手调查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甚至官复原职,这所有的一切还不是得靠于自已有个在南京当参领的表哥,这中有权势的背景是让无数在官场上摸打爬滚的油腻子直嫉妒红眼的事。
但说都不知道他内心的煎熬,那个在外人看来位高权重的表哥杨铭,就是个令人作呕年过半百的**癖,一想起他来,张邵齐脑海里就呈现出那一幕幕肮脏污秽,不堪回首的非人遭遇折磨。张邵齐不禁肠胃里一阵翻滚,直要作呕出来。
大兵见他脸色难看,便小心的在旁扶持着,却被他一把推开。
张邵齐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声,阴晴不定的脸色让大兵习以为常的退后了几步,在不远处等候着。
张邵齐是跟杨铭是做了交易的,他必须回来!
他要那些得罪自已,害了自已的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既然杨铭得到了自已的身子,也说到做到滥用职权的把自已送回北平,那自已就更不能让他们好过了。
更重要的是,杨铭和自已已经知道了那首童谣里有关美人瓷枕的绝世秘密了。他更不可能任这富可敌国的清朝宝藏流入其他人手里,他要得到这些动人心魄的宝贝,更何况乱世之中,有钱有势有枪杆子才能硬气过人!
即使不能全部独吞这埋藏在不知何处的宝贝,但只要有权势的杨铭给自已当靠山,自已还怕什么?
不好的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了,美好的日子就要来了。
这样想后,张邵齐原本惨白难看的脸色,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当日渐黄昏的时候,程仙家门前的茶馆人来人往。
夕阳落在茶馆的角落暗香浮警,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多少有些月下黄昏的味道。
程仙从倚梨园登台唱罢回来,今日一连唱了3台大戏目,累得她直抬不动大步,缓缓地迈着步子,任由夕阳把自已的身影拉的斜长。
“阿仙,你回来啦。”
程仙突闻有人唤自已的名字,立住,转身往后望去。
一乘古旧的黑色马车,空无乘人,纡徐地从她身侧走过,只见身后的江文也笑意浅浅的看向自已。
他身后绚美的晚霞彻底冲破阻碍片片云层,散发出千万到金色光芒,为他染上一层朦胧的金色羽衣,美的竟让她的心乱了频率。
好一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景。
“你,你怎么来了?”程仙脸红的问道,“也不提前说一声,看样子你是等了好久?快进屋里坐会儿。”
“没有好久,我也是刚到的。敲了门,见你不在,便等着你回来。”
程仙匆忙打开大门铁锁,领着江文也进屋说话。
江文也进屋看似随意的环绕了一眼四周,只见程仙房屋收拾的十分整洁素雅,屋内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常见的红心木质。
展示架上的物品避繁就简,摆放的不过一些书籍字画,还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虽不名贵倒十分的精巧活泼。
但让他一眼过去,便再被紧紧吸引住的是一个窑天青釉弦纹樽。
那樽直口,平底,口、底径度相若。外壁近口及近足处各凸起弦纹两道,腹中部凸起弦纹三道。下承以三足。外底有5个细小支烧钉痕。里外满施淡天青色釉,釉面开细碎纹片。
程仙提起烧的沸腾的开水,取过茶罐里所剩无几的雨前龙井,泡放在茶杯里,见白瓷小杯中汤色青幽,她眼中微露出一丝满意。
见江文也站在展示架上观赏,便笑道:“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比不得你家那些奇珍异宝,有什好看的?”
“东西在心不再价,虽然都是平凡之物,但贵在收藏人的精巧,慧眼识珠上,不是能用钱衡量的。”
江文也回身坐到她对面,故作好奇问道:“我看那架子上的窑天青釉弦纹樽不错,此樽器形规整,釉色莹润光洁,浓淡对比自然。不会是个绝世的宝贝吧?”
程仙回头望去架子顶层上用来陈设展品的窑天青釉弦纹樽,不由得噗呲一笑,扭脸冲他呵呵道:“亏得你江家还是做古董收藏的买卖,你个江家大公子竟看不出这是个赝品假冒货麽?”
“哦?竟是个仿冒的,那这个造假之人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才啊。你是从哪得来的这东西,我倒想结识一下这等能人。”
江文也真是被惊艳到了,竟然是个旧仿的东西,自已居然打眼了,这要是叫父亲知道,定然是痛心疾首的责备。
不料,此话一出,程仙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徐徐绽放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只默默地不言语,把倒好的茶水递到他面前。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怕我再被这人给骗我了?”江文也注意到她没了笑容,便打趣道。
程仙默然片刻,伸出手端起一杯,眉心微低,略带迟疑道:“这正是从你家处得来的,你该去问你父亲认不认识这造假能人。”
她话一出口,刹那间冷意翩飞,满室的尴尬。
却见江文也不动神色,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来江家确实是过于疏忽管理了,连欺上瞒下的造假的事都敢干了。带我回去告知,是该让父亲好好整顿这些鱼目混珠的脏事了。”
程仙闻言,略有失望。
她不知道江文也到底清不清楚江家的这些事,毕竟江茂也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已造假文物。
上次拿到的也不过是他利用运送古董物品走私鸦片的罪行,还有就是替张邵齐贪污战败赔银的恶帐。且不说江家以后会有什么下场,单说张邵齐能全身而退的回到北平来,这足以证明江家还能屹立不倒。
看着眼前这笑如春风,清雅如莲的男子,程仙的心百般滋味。
在幽暗的窗子下,在黄昏的炉火边。
程仙轻声道:“文也,你在我门前等我这么久,是有事来找我吧?”
“是,”江文也细细的碎发,遮住了眉目,但他还是执着的看着程仙,眼底明澈中略带柔情,“说来抱歉,我这次来是想替江家向你要回一样东西。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也是不对的,送出去的东西不该讨要回来,但……”
“我懂了,你等会儿……”
江文也话未说完,就被程仙匆匆打断,只见她起身走进房内。
再出来时,她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缎礼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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