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仙一把拉住安昕，试图说服她道：“你现在要去哪？外面疫情这么严重。他已经被送到最好的医院了，你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安昕脸色极其难看，她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着实把程仙看得一怔，她竟不知安姨如此深爱着那个男人。
“他，他现在，在医院里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程仙，你放开我，我才不管外面什么鬼疫情！都怪我，我应该一直在他身边的，我不应该离开他。”
安昕浑身颤抖的很，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只见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颤抖的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
程仙看着她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要强的泼辣样，哭得泪如雨下。
便也酸了鼻头，努力镇定道：“不怪你，再说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好了，好了，你可以去看他，但是千万不要哭着去知道吗？不吉利，快把眼泪擦干净了再出去。”
安昕听到不吉利三个字后，便手忙脚乱的用帕子胡乱的在脸上一通乱抹。
在他们一通准备之后，安昕换完贴身方便行动的裙裤出来，她浑身上下也裹得严严实实。她拿上换洗的衣物和一些必要的东西之后，程仙不放心的从里屋里又取出一条粉色围巾给她围上。
“阿仙，你就别去了，倚梨园和报社都需要人，你在家等着我们。”
安昕和吴似鸿走到门外，便摘下捂得严实的口罩对程仙说道。
“好，我在家看着，等你们一块回来。”程仙温柔的替她戴好口罩，浅浅一笑道。
她也知道此时不是该争着积极过去的时候，外面疫情甚重，闹得人心惶惶。人多了，反而只会更加添乱，她只要把家守好了就是帮忙。
送走了两人，程仙和六子站在院门外见得到处都在消毒清洁的军人，还有一些已经死去的人们被破烂的草席白布随便的卷裹着扔上板车，不知将被拖离何处去。
整个世界都下泣血残阳下的悲凉之中，秋风呼呼地刮着，枝丫摇晃，乌鸦不停地盘旋，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难受得转身进屋紧闭上大门。
冷风一个劲地摇晃着院子中的小树，原本在树尖已摇摇欲坠的几片枯叶无可奈何地飘落下来。
北平市政府会议厅。
一群看着身份不凡的人神情都格外凝重，每个人都正襟危坐在偌大的长形办公桌前。
“都他妈的说话！正在这疫情严重的时候一个个的当起缩头乌龟了，丢不丢人！”秦野闲气愤的朝那群垂头丧气的官员们骂道。
“林卫生长，你们现在的疫情方案是什么？”
听到秦野闲的点名责问，那大腹便便的林多宝顿时吓得冷汗涔涔，哼唧道：“啊，回督军，我们计划是……”
“你眼睛瞎转什么！？”秦野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这林多宝本来就是早些年通过捐银买官，巴结赵邵齐爬上来的烂脓包一个，肚子里也没什么水墨文化。此时，北平爆发出如此严重的疫情，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他那贼溜溜的眼珠子直往张邵齐那转悠，满头冷汗的希望张邵齐伸手救助一把。
“秦督军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看把我们林卫生长吓得成什么样了。”
张邵齐慢悠悠的放下刚掏完耳朵的右手，嘲讽笑道：“难道咱们秦督军发发火就能解决痢疾了？”
“那听张副军的意思是，你有完善的应对疫情方案了？”秦野闲双手叠在桌上，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不就是多死几个人的事麽，我和林卫生长自有方案应对，定在数日之内将疫情稳定下来。”
秦野闲接过张邵齐甩过来的文件，细细浏览一边，竟发现自已对这套疫情处理方案挑不出一点错来。
那疫情处理方案将流行细菌性痢疾分为不同级别的等级，同时组织起北平各大公立私立医院，还有民间医馆组成应急组织机构及明确分配所管辖的医治职责，进行医药物资的分配和病员分流等一系列比较完善的措施来。
众人都看着秦野闲手中的方案文件夹不敢出一声大气，唯有站在林多宝身后的副卫生长郭德暗暗地和他有不似意的眼神确认交流。
秦野闲对郭德点了点几乎不轻易看见得头，微微示意说道：“看来咱们的林卫生长还是很有工作效率的嘛，这份疫情方案写的不错。那行，如果没有异议，就照这套方案来办，由张副军和林卫生长负责。”
众人齐声附和着，谁都不愿意搅和道这种传染性极强吃力不讨好的脏活里来。
在散会之后，秦野闲脸上的神情微微松懈了冷硬的线条，却稀罕的透出一丝疲惫。
“督军，怎么能让张邵齐和林多宝两人负责这疫情呢？”一旁在默默做会议笔录的赵琰不解的开口问道。
“你先看看这份方案再说。”
赵琰打开文件，大概扫了一眼，不觉更加疑惑道：“这等好的应对方案真的是他两想的？”
“自然不是，”秦野闲疲倦的微微合上双眼，低声道：“这是我从南京请回来的中医世家蒲汶谦老先生撰写的方案，老先生都高龄90多岁了，过两天就要到北平，你好生接待着。”
“那我就更不懂了，为何将蒲老的方案交给他们去办？”
秦野闲捏了捏眉心的烦闷，无奈道：“你是何时变得这么笨的？我怎么可能真的交给他们办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张邵齐压根就不会管这些烂事，那烂脓包的林多宝只想着升官发财，更是靠不住。但林多宝下面的副卫生长郭德还算是个能干的踏实人，我都将真正的事务交与他办去了，各个部门也都知道，只是不敢直说得罪张邵齐那伙人罢了。”
“原来如此，不能明着交代郭德，只能暗地里放实权给他，架空林多宝。”赵琰恍然大悟道。
“张邵齐这次回来，已经动摇了很多人的心了。在他走之后，有一部分的人自觉跟着走，受了军罚离职；还有一部分人被咱们吃掉，只剩下一些中庸不作为的懒官。”秦野闲叹了一声。
“可惜咱们不能一次全部清理掉这些垃圾，不然会引起这部分人的反抗，也可惜咱们还没彻底站住脚跟。”赵琰接着下话说完。
“智商终于上线了?”
秦野闲轻轻笑道后，便合上双眼打算眯一会儿。
赵琰见忙碌几夜不眠的督军，累得如此不堪，便轻声出门，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张副军，张副军，您等等，哎”林多宝追在张邵齐身后，远远地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挪动着两条粗短的腿，腆着一个圆圆的大肚子。
带他走近后，看到他的脸上肥肉颤动，大汗淋漓的样子，让张邵齐不得不嫌弃的后退道：“林卫生长，有什么事？”
“张副军，张爷，我的爷哎！您说我能稳定疫情，这不高抬我了嚒。我这不是来想张爷您请教请教嘛。”
他的脸又圆又大，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的肉堆得像“油团”，整个看起来像一头油腻腻的猪脑袋。
“林多宝，你想怎么个请教法？”张邵齐用套着白手套的手半掩着口，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这有办大事的方法，也有大事化了的小事办法，你想学哪个？”
林多宝旁的不见长，说到见风使舵，阿谀谄媚那是顶尖的“人才”。
“自然想学省心的小事办法，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张爷多多指教。”
林多宝边说边把从怀里摸出的一大叠现票往张邵齐手里塞，张邵齐毫不在意的掂了掂现票的分量后，直接伸手揣进了衣兜里。
然后故作神秘的在林多宝耳边道：“林多宝，你说传染病怎么才能控制住？”
“怎么控制？呃，用药？”
“错！那说的那是大事办法，这种见效慢又耗费人力物资的事，想来你也不会去折腾自已。”张邵齐摸着口袋里的现钱，冷冷笑道：“最好办的就是把无论在哪得病的人，已经传染的和又传染征兆的人，一律拉出城外。”
“拉出城外医治？”
“哼，医治？”张邵齐削薄轻抿的唇，此刻吐出凌厉无情的话来：“烧死活埋，都行，随你怎么处置，这就是小事办法。”
“啊！这，这……”
林多宝被他的话惊吓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眼睛直直的看着张邵齐渐行渐远的背影，无话可说。
“妈的，真是胖的恶心。”张邵齐暗骂了一声，掏出兜里的钱，忍不住叹了一声。
当真不如从前了，这要是在两年前哪里还轮的上区区一个卫生还给自已贿赂？
只怕林多宝是连张府的大门都没资格踏进半步。
只是，自从自已被搞过一次后，从前跟着自已的老部下也被整得七七八八了。南京那边也大力支持禁烟活动，自已在北平这边自然也得收敛起来，没了烟馆日进斗金的来源，习惯了奢侈富贵的平常日子，没想到自已也有收下层官员这蝇头利益的贿赂一天。
想到此，张邵齐摒神凝息的看着玄关里的瓷枕。
“看来要尽快找到关于瓷枕宝藏的秘密，什么都靠不住，唯有实实在在的金银财宝。”张邵齐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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