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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回一枕当年梦》062 月与灯依旧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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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了一年事犹如梦境,我与你且宽怀重话前因。”一个身影小小,娇憨可爱的小姑娘正在银树底下有板有眼的唱起京剧名曲。

那小女孩辫儿朝天翘着,粉红色的发带在头上一颠一颠的,像两只飞舞的彩蝶。

程仙看那小女孩的模样不过三四岁,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好似自已小时候的模样。

“仙仙,吃饭咯!”清脆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程仙闻言泪流满面的转过身去,只见安奶奶端出可口的饭菜来,在这熟悉的小院里,爷孙两人笑意妍妍。

“奶奶,我唱的好不好听?”小女孩仰着笑脸,大声的问着。

“好听,好听,仙仙唱的最好听了。”安奶奶的头发还未染上霜白,她的眉毛弯弯的,慈祥的眼睛笑眯眯的,眼角下的泪痣显得更动人。

“奶奶,我是程仙,奶奶!”程仙哭得伤心,她不由自主的扑上前去,想抱住日夜思念的亲人。

不料,脚底踩空,直往下跌落去。

在失重的急速降落过程中,她失控的尖叫起来。

她的身边全是乳白色的雾气,是那样的深,那样的浓,汹涌着,翻滚着,吞没了身边的一切。

在白茫茫的迷雾中,她看见自已身着那件绝世倾城的留仙云烟花帔。

在倚梨园的高台上,她漫舒水袖,飞花逐月,荡起朦胧的白雾四起。

莲步轻移,流苏慢摆,轻轻吟唱:“毕竟男儿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那假恩情。”

“虽与先生初相识,却犹如故人归。阿仙,过来。”秦野闲不知悄无声息的站在不远的前方,朝自已轻轻招手。

秦野闲一身挺拔俊朗军装,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在一重重雾气中,无所谓天,无所谓地,它轻飘飘的,细腻腻的柔化了他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

程仙见停了唱曲,遥遥的看着站在飘渺晓雾中的秦野闲,犹犹豫豫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走过去。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阿仙,你来。”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想象说出此话的人,想象出他那温润如画的眉眼,和眼底的温柔舒朗。

白雾中的男人一袭白衣,剑眉凤目,鼻正唇薄;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那是江文也的模样!

程仙提起长长的裙摆,踮起轻盈的脚尖,闪着犹如珍珠般的光芒,直直的朝前方欣喜的奔跑过去。

突然,她停住了奔跑的脚步,在离江文也不远处直直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睁大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江文也那慢慢渗透出来的鲜血,一点一滴的滴落在白雾中,那鲜艳的红色把他身边原本洁白的雾,染成妖艳的红雾。

“阿仙,你怎么不过来了?”江文也像是对身上流淌的鲜血没有感觉似的,他依旧温润的言笑吟吟:“好,你不过来,我过去。”

说罢,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

程仙想要往后退去,想要跑开,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已好似被吓了定身咒一般,死死地挣扎不开半步。任凭她张大嘴,在喉咙里“咕噜噜”的发出奇怪的声音,却好似天生的哑巴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害怕的转头回去,寻找着秦野闲的身影。

却不见迷雾中的秦野闲,身后只剩下粘湿而冷酷的寒雾缓缓飘来,翻滚起伏,互相追逐,好像险恶的海面上的波涛。

江文也缓慢的来到她身前,程仙见他身上雪白的西装上点缀着朵朵殷红,璀璨的玫瑰,凄静的绽放着,缓缓的渲染出一片嫣红的雾气。

这神秘而又恐怖的一幕,吓得她魂不附体,心怦怦地猛跳起来,额上渗出了冷汗。

“别怕,别怕,阿仙,到我这来。”江文也伸出双臂,想要将她拥入怀里。

随着他舒展开的双手,那血雾重重地落下来,层层地压在她的头顶,她的双肩,她的胸前。

江文也脸上带着扭曲而神秘的微笑,将厚重的血雾裹住了她的身子,裹住了心,也裹住了她视线。

“啊——秦野闲!救我!”

随着一声犹如从地狱般传来的嘶叫声,程仙猛地从床上弹坐起,她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黏糊糊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

“别怕,我在这呢。”秦野闲听得她的惨叫,便连忙坐到床边安慰道。

程仙痴痴傻傻的看着他,不知身在雾中还是梦中,并不言语。

抬眼间,忽而见得窗外灰色浓重的大雾,便是尖叫的一把抱住了秦野闲。

“起雾了!起雾了!”程仙死死地抱着秦野闲,嘴里不住的念念叨叨:“有鬼,有鬼啊—”

闻声而来的赵琰见此情景,便哭笑不得的站在了原地。

嗯,这下好了,自家督军终于能抱得美人归了。

接到了自家督军给自已劈过来的白眼,他颠颠的把窗户关上,还细心地拉上了素雅蓝色的淡纹窗帘。

“出去!”秦野闲紧紧地抱着怀中人,见赵琰处理完一切后,便动了动嘴唇,做出这两个字的嘴型,把人凉凉的赶了出去。

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白眼狼!

赵琰委屈的撇了撇嘴,却不敢言语一句,只能在心里暗自暗自诽腹。

得把程仙先生,啊呸!是程小姐醒过来的事,告诉倚梨园的人去。好让大家安心些,还有杂志社的人。

赵琰边走边想着,真没想到啊,这一场瘟疫竟闹出个大变活人的戏码来。

这简直比倚梨园场上任何的一出戏都精彩,谁又能知道红遍北平城的大名角程先生居然是个女儿身?

要不是自已当时也在现场将她从活死人堆里刨出来,送到医院抢救之时不得不除去她身上衣物的时候,谁又能知道她竟是个隐藏性别的绝世高手?

想到此,赵琰不禁佩服起自家督军来。

从前吧,是自已肤浅了,错怪自家督军是个断袖癖。还总暗暗吐槽督军的特殊爱好,总觉得自家督军要不是眼瞎就是眼瞎。

跟谁说理去,他一个位高权重的北平督军,无需说大权在握,呼风唤雨了。只要他愿意,身边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那可是在花的海洋里,任君挑选啊:大家大世的名门闺秀,婀娜多姿的青春少女,知识渊博的名校女学生,学成归来的海外女知青……但自已以前总闹不明白,为啥他就非要跟着一个唱戏的“小先生”身后转悠。

如今看来,还是自已阅历不够,看事情太看表面了,本该注重内部本质的。

原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赵琰对门口站岗的2个哨兵吩咐道:“小来,你去夹道胡同程先生家一趟,告诉安老板他们程先生醒了;小福,你去东方杂志社一趟,告诉周先生他们去。”

“是!长官!”两哨兵整齐划一的敬礼回应道。

“哎,等会儿,”赵琰喊住了正离去的两人道:“你俩分头报完信后,在去一趟马驹桥殡葬一条街的天顺祥店里,把前天定下的花圈和挽联送到苍南江府去。”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大声的回答后,见赵琰再无别的指令后,便匆匆离去。

赵琰则站在楼下随意找个地方闲坐着,现在自已不能没眼色劲的再往楼上去喽。

想到此,他百般无聊的伸了伸懒腰,看到不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匆匆赶来。

待看清来人之后,他连忙尊敬的站起身来,上前搀扶着老人,“浦老,这大雾天的,湿气重又看不清路,您怎么一个人来了?”

“呵呵呵,不碍事,老夫听说那程小姐醒了?”

浦汶谦虽是90高龄的老人了,却得益于长期的中医保养,此时看起来确实只像刚步入老年的60,70岁的人。

即使白发苍苍,老爷子却依旧是精神矍铄。说起话来,声如洪钟,蓄得一把又长又亮的胡子在大雾中像银丝一般,整个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赵副官,我先上去看看她,您自便。”

“哎,哎,浦老!”赵琰见他直往楼上走,便连忙阻拦道:“浦老,现在不方便。要不等,等一会咱们再上去吧。”

“这是为何?”浦汶谦捻了捻胡须,疑惑问道。

“因为,因为……”赵琰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因为那程小姐在和督军商议要事呢,咱得等一会儿才好上去。”

此话一出,赵琰扯出一个尴尬至极的微笑。

“哦,这样啊,那咱们就等一会吧,也不着急。”浦老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言,顺势坐在赵琰刚起身的地方。

赵琰默默无言,讪笑着在旁坐下。

这个理由简直糟糕透了!

孤男寡女商量个屁要事啊!

这要是被那脾性不好的秦督军知道了,赵琰啊赵琰,你非得被扒了一层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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