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拉得我好疼!”
秦野闲冷冷笑了一声,“你疼,是心疼吧?怎么,一听到江家有人死了,你这一副担心欲哭的表情,是害怕死的是江文也吗?”
“王八蛋,你胡说!赶紧给我呸了,乌鸦嘴。”程仙气得红了眼圈。
“要不是我这个王八蛋,你早就被活活烧死了!要不是我这个乌鸦嘴,你被江文也那小子抛弃在医院里活活病死了!”他气得眉头紧锁,一双眼睛露出凌厉的光芒,紧紧将她逼近墙角,低头直视她。
“你说什么?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程仙从清醒到现在不过数个时辰来,她的记忆在昏迷几日后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抹去了一样,完全不记得事后所发生的一切相关事宜。
“你不记得没关系,现在好好听着,可千万别听漏了你关心的事。”
窗外的浓厚的雾气被高照升起的艳阳,冲淡了些许,朦胧的黛色随风飘入屋内。
动荡的雾霭,像是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氤,将秦野闲的声音包容在其中,如万顷波涛卷来,沉凝如灰铅压在程仙心头。
那夜,在她即将被活活烧死的时候,秦野闲和赵琰及时得查到了那军用车牌号的主人正是卫生处长—林多宝,而再派人追责林多宝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在事情败露之时逃离北京,甚至连娇妻幼子也抛弃不顾,只卷走了家里尽有的金银细软。
“王八蛋!他居然跑了。先不顾他,赵琰,卡车运送何处?”秦野闲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隔外地可怖,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
“尚未查到,说来奇怪卡车上的人都不是卫生处的兵,更像是……是张邵齐的人。”
“果然是他出的主意,林多宝那个孬种,才没有那么大的狗胆!”秦野闲不怒反笑道,但那笑意渗人,咬着牙道:“把他给我找来,告诉他,带上他的宋窑瓷枕来,我这有个绝世秘密和他交换。”
“这?是!”赵琰简短回应了声,连军礼都来不及施,便大步跑着出去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深秋微寒。
他此时失去了一如既往地雅痞悠然,愤怒之外是满满的忧心焦虑。
秦野闲看懂了自已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在那个唱戏的小先生的眼底沉沦。
可能是初见时的长街白马相遇,她在浩浩人群中遗世独立,让自已从第一眼看到她那时,就心之所系,念念不忘。
或许是在繁灯花台上的倚梨园,她在台上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让自已的心不觉为之沉沦,魂牵梦绕。
或许是在典藏云集的杂志社,她在书案前沉思深虑中,那文风飞扬的灿烂笑意,让自已在那日知晓无数朵花的颜色。
秦野闲问过自已,如果那日安昕没有暗示自已程仙是个女子,自已还会不会做出那个决定?
在数个夜深人静的不眠之夜,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爱她,不关乎她的性别,身份,地位。
所以在皓月当空,群星璀璨,与她静静坐在房檐上的那一夜。
在美不胜收的天海迷失心智般亲吻了下去,他从来不曾看见她有今夜这样美,也从来不曾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只想把整个的自己向她贴过去。
在那柔和的月夜里,他感到一种神秘的东西在颤栗,不可捉摸的希望在悸动,一种像幸福的气息似的东西。
自已年少久经沙场,看惯了恐惧与死亡。
在没有遇见她之前,他总执着的认为天空中只属于火和硝烟,世界只剩下了两种颜色,到处正在溅落的灰黑色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夺目的鲜红。
此刻想到,心爱的人正不知在何处备受煎熬,秦野闲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暴躁起来。
一声沉闷的开门声打断了他思念。
“秦督军,听说,你找我有事?”张绍齐一进门就慵懒的半瘫在沙发上。
“听着,我知道你在找慈禧留在民间的宝藏。”秦野闲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道:“我跟你做一次完整的交易,上次印笑薇死的时候关于那个宝藏的机密我还没有说完,你要是想彻底知道事情真像,就把卡车的去处说出来。”
“哼,浮头滑脑。”张绍齐虽表面上不屑的冷哼一声,内心确心猿意马的谋算起来。
嘴上却依旧强硬道:“秦野闲,你三番两次的算计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张绍齐,你家中的瓷枕是不是从江文也那得来的?我上次便告诉你了,真的瓷枕在程仙家中,她要是死了,你的宝藏可也得跟着烟消云散,长埋地下了。”
“秦督军,你是真拿我当傻子不成?你觉得我会相信,就凭她一个不入流的戏子会知道大清朝慈禧的宝藏秘密?”
秦野闲心急如焚,却知道越是此时越要比他沉住气,便悠然道:“那瓷枕虽是我的计谋,但有关于上面的宝藏地图我也没有破解出来。至于我为什么不着急跟你抢夺,不过是我已经得知一些信息罢了,而我的信息来源处,说来你也不信,就是那不入流的戏子破解后告知我的。”
“那,她如何得知的?”
“张绍齐啊张绍齐,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江文也与程仙交好之时,是不是常进出江家门府?她要是得知了,或者发现了江茂一些不为人知的机密,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哼,说了这么多,我也看得出来,你不过是救她罢了。”张绍齐果然按耐不住,心急的脱口而出道:“你打算这次说多少?”
“一命换你半张绝世地图。”
张绍齐听得心惊肉跳,这瓷枕里的宝藏果然是个藏宝图!
“我如何得知是不是真的?又为何是半张图?”
秦野闲不耐烦道,“把你的美人瓷枕拿过来!一试便知,那程仙没有研究出下半张图,自然便只有半张图,你快些试,不然晚了时辰,你的宝藏可真的要随她而去。”
张绍齐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又转念一想,眼下是自已有质在手,确实比他更有优势,但凡一试,料定他也不敢如何,便给大兵使了个眼色,将紧拥在怀的瓷枕呈上去。
“你要干什么?”张绍齐见秦野闲拿起瓷枕就在烈火下灼烧起来,当下脸色大变,扑上去便要抢夺下。
“张绍齐,你再看看!”秦野闲反扣住张绍齐,将瓷枕烧过的地方递到他面前。
张绍齐见那原本釉色白润如玉,光亮可鉴的瓷枕,美人身着对襟长衣侧卧于花边台座之下被烈火炙烤的焦面则模模糊糊呈现出烟灰色的曲线地图来。
“果真是个藏宝图!绝了,真是绝了,哈哈哈哈,还给我!”
秦野闲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在一昼夜里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你也看到,再不说出卡车的去处,误了时辰。你失去的可不是这价值连城的珍宝了,我还会让你尝尝军法处死的滋味!”
张绍齐小心翼翼的捧着宝贝,看上边果真只出现了一小块地图,剩下的任其怎么炙烤也不出现。
便知道,那不起眼的戏子可能真的有了破解的方法,当下激动的喊道:“大兵!快去永定河野山,拦住他们!”
“王八蛋!你居然把人都拉到永定河野山上去了!”秦野闲一把将他推到在地,转身急速离去。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待他们到达之后,土坑里的火已经开始点燃了。
在黑如墨汁的深夜里,熊熊燃烧的火把和惨烈的呼叫声糅杂在一起震撼到现场每一个人的心。
秦野闲的到来,吓破了那群丧尽天良官兵人的心。
但他无暇兼顾别人,他嘶吼着不顾赵琰和其他下属的劝阻,强硬的在没有保护措施之下跳进了活埋患有瘟疫人的土坑里。
一个一个的翻找着僵硬的尸体或者已经半埋在土里的人,秦野闲顾不上满脸的泥土鲜血,他睁着赤红的双眼,颤抖着声:“阿仙,阿仙,你在哪?你在哪,快出来,我来了…..”
“督军,会不会已经……晚了?”
赵琰哽咽的看着平日里威严无比的上司,此时竟失魂落魄的强忍热泪。他不禁也红了眼眶,指着那边一群官兵正在奋力扑救的火人。
“赵琰,你他妈的放屁!继续给老子找,找不到人,我把你也埋了!”
秦野闲见他所指方向的人都被烧成了木炭,气得一脚直往他怀里踹去,将他踢翻在泥地里。
赵琰没打算躲避,便被他迎门而上用力的一脚,踹得四脚朝天,一屁股做了个敦实。
秦野闲终于体验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了。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当黑洞洞的枪口冒着热气顶在自已脑门上时,自已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当冷锋血韧的大刀架在自已脖子上时,自已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他害怕自已还会失去她!
如果,天若有情死得早,那他宁愿生得不伟大,死在她的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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