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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回一枕当年梦》065 月与灯依旧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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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程仙听着有些着急,急急地问道。

“是赵琰发现的。”秦野闲想到那夜里发现她的情景,眼底里满是掩不住的笑意。

“他怎么发现我的?还有,你笑什么笑?”

他伸手温柔的拂过她额前遮眼碎发,她那头短而密的秀发,真如一丛黛色花蕊。

“赵琰被我狠揍一顿摔倒了,就发现你了。”

“这么巧?”

秦野闲乐开了花,笑道:“可不是这么巧,他这一摔,正一屁股坐你脸上去了……”

程仙听他笑得贱声贱气的便气得一脚踩了过去,“你笑个屁,不许笑!”

心里也是郁闷到极点,怎么就非得被人一屁股蹲坐脸上去了呢?

程仙不知道的是,当赵琰一屁股摔在她血泥混合的脸上时,倒是被吓的好一大跳。

当时的她早已昏迷,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浑身是血的样子让秦野闲的心仿佛别人狠狠地揉碎了。

再回想当时从土里抬出她时的情景,秦野闲的心现在还有种像是被一支巨大的针筒插进胸腔,一点点抽空了内在,针头揪住了他的心弦,再拔出体内的同时也拖出了他心里血淋淋的痛苦回忆。

“阿仙,阿仙……,”他颤抖的去寻摸躺在那一动不动的人儿颈间脉搏,他深邃的的目光中,没有半点的光亮,凭添了点点血丝。

“还,还活着,快!赵琰,军车开道,去市里医院!”

感觉到她颈间微弱的跳动后,秦野闲欣喜若狂的抱着她上车,直往医院急速驾驶去。

等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的抢救后,程仙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阿仙!?是程仙,秦督军,阿仙怎么了?”江文也震惊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心疼的神情全都落在秦野闲眼里。

“她被混在一群得痢疾的人群当中,也感染了病疫。”秦野闲心疼的看着静躺在病床上的人,满是悔恨的内疚道:“都怪我,没好好看着她,让她受苦了。”

江文也翻着她床前的病历,难过的沉声道:“确实是痢疾,让我来照顾她吧,秦督军。”

江文也话刚落音,突然床上的人儿就翻身呕吐起来。

“呕—,呕,好难受,呜呜呜……秦野闲,救我,救我……”

秦野闲见她侧身呕吐起来,也不在乎脏乱的呕吐物,便半抱着她,温柔的替她擦拭着喷溅道身上的脏物,又见她烧的迷糊叫着自已的名字。

顿时,心里百感交集起来。

忧她病得难受,喜她在梦中还想着自已。

在旁的江文也心中犹如打翻了调味台,五味杂陈的滋味各往上翻涌着,让他难受得不知该如何好。

看着秦野闲怀中的人,她的小脸蛋烧得通红,小嘴张着含糊不清的喊着秦野闲的名字,小鼻子吃力地扇动着,眼睛却闭得紧紧的。

自然知道,程仙此刻正值高烧不退阶段,说出的话也是毫无意识的迷糊话,但正是这种潜意识的话更让人在意。

“江医生,您父亲陷入昏迷了!”护士在门外焦急的喊道。

“什么?!”江文也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来不及多说便跑了上去。

赶到病房时,江茂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当中,江夫人害怕的只能一味哭泣,叫着江茂的名字,生怕他撒手而去。

“把我母亲请出去,快!检查病人状态!”

江文也惊慌害怕地奔向江茂,强压着心慌,镇定的吩咐道身边的人。

“文也!文也!你可一定要救救你父亲啊,咱们不能失去他,文也。”江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在门外大声的呼喊着。

江文也只朝她点头示意,便紧张的处理起来。

好不容易才稳定了江茂的病情,江文也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走出病房。

窗外,早已落干叶子的枝杈,在阴天的白幕下,直愣愣地伸展,光秃秃的,呆呆的,单调,却很有味道。

时间久了,竟让人产生瞬间的错觉—仿佛看到,伸展在空中的枝桠,像一把锐利的尖刀,把世界切成碎片,稀稀落落打在地面上,踩上去似有声响。

安昕是最为崩溃的人,此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遭受着病魔的摧残折磨,她早已憔悴得没有人样了。

这几天里,安昕上下楼的来回奔波折腾着。

在楼下的周柳根身体原本就不好,此刻感染的高烧虽不是严重的痢疾,但却也得有人细心照料着。

而楼上的程仙身染传染性细菌痢疾,这正是瘟疫严重的一种病,安昕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在闲暇之余来回的奔波照料彼此。

幸亏程仙此处有秦野闲体贴入微的照料,安昕才能有一口喘气的松懈。

虽有秦野闲无微不至的照顾,很快,由于连续不断的高烧,上吐下泻,程仙也陷入了重度的昏迷之中。

安昕在连续数日的劳苦后,双鬓间竟染上了些许花白,她泣不成声的悲鸣着:“这可如何是好啊?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昏迷不醒了呢?野闲,这如何是好啊?”

“赵琰,去请院里所有的医生都到这来会诊!”秦野闲安慰的拍了拍安昕,又厉声吩咐着赵琰。

“是!”

不一会儿,院里所有阅历丰富的医生都集合在程仙病床前。

“她一直这样昏迷下去,你们到底有没有退烧的办法?!”秦野闲大怒道,“唐唐一个市立医院,连个痢疾都控制不住吗?一个人都救不回来的话,那外面那些连医院门都进不来的百姓们怎么办?”

秦野闲为人儒雅,气度不凡,极少发怒与人。

他的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咆哮起来,他在一昼夜里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此时他雷霆般的怒火,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头上,直教人惶恐不安,便知道躺在床上人对这位手握重权的大人来说是个重要的人。

有眼尖的医生护士认出病床上的人正是红极一时的角儿,倚梨园的程仙。

便低声的议论交谈起来,都说传闻是真的,秦督军和这个小戏子先生有不正当的关系;又有人反驳道,这小戏子不是男儿身,却是个地道的女儿家家;还有人讥讽的笑道,咱们的江医生也与这小戏子有点关系,搞不好还能在医院看一出;总之,一时间众议成林的流言蜚语,在这场生灵涂炭的瘟疫中也渐渐漂升散开。

江文也在人群中更是感受到了犹如撕人心肺的疼痛,他不在乎别人的说法和看法。

他只是难过眼下自已不能光明正大的陪伴在她身边,替她受着痛苦的折磨。

“我知道,你们市立医院的医生大都是西洋学成归来的医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我限你们在三日之内,找出治理疫病的药方来。”

秦野闲冷冷的命令下来,顿时让人群中的医生们鸦雀无声,备受压迫。

待人群散开后,秦野闲蓦然出声道:“江医生,请留下。”

众人听到之后,又是一阵小小的骚乱议论。

就像是树杈上的群聚的小麻雀,嘴尖叽叽喳喳喧闹个不停,仿佛世间万物皆尽窥眼帘,却只敢在低矮的树杈上低声宣泄。

“江医生,你是留学英国的人才,在英国是不是也爆发过这样的疫情,可否说一下,我们看看有没有学习借鉴的地方?”

江文也的眼圈总是乌黑的,步态是疲惫的。

两人细细的交谈一番后,秦野闲觉得眼下的疫情正可以使用南京中医大家蒲汶谦老先生的方案,便给把方案给江文也看。

“秦督军,不是在下轻视中医。只是,中医虚无缥缈,不适于眼下凶猛的疫情。”江文也颇为心高气傲,他在国外学了5年的西医,更有实践的案例。

“哦,怎么说?”

“我自觉得,中医的理论还不完善,尚在摸索阶段所谓的气啊,五行阴阳并不直观,而西医是很直观的就比如盲肠炎,中医治疗很麻烦,而且效果不好,病死过很多人,西医很直观的是盲肠进入异物引起发炎,切除消炎即可治愈。”

江文也说得不完全是错的,眼下整个国家都在推崇西医。

列强入侵后,西学东渐,西医学也在中国落地生根,两种异质医学体系并存,冲突在所难免。

在日益激化的中西医论争中,医界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中医持轻视甚至反对态度,主张用西医取代中医。

就连南京政策都是主张废止中医案,在这个大时代的背景下,对中医歧视、摧残最酷的莫过于当时的政府。

连掌握国家命脉的上层都如此对待源远流长的中医,更何况年轻的学者和正在求学的学生们了。

“可是,我想坚持以中医为治,西医为防的手段来整治疫情。”秦野闲斩钉截铁的坚持自已的方案。

“您有裁定权,在下保留已见。”江文也眼底的淡然多了一些。

不知何时,安昕冲出前来猛地一下跪在江文也身前,泪如雨下的磕头道:“江医生,我相信您!我信西医,我求您把那从英国带来的药也给程仙吧,她这样昏迷不醒,数日不吃不喝的,迟早都得活活饿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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