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仙持在手中的香,烟熏缭绕得只让她睁不开眼来。
所以,她还未来得及也没看清怎么一回事,江夫人便快步走前来,劈手夺下她手中的香。
那三柱香原本就是燃烧着的,程仙被她这么猛的劈到手腕上,在自然的条件反应下脱手松开。不料,那香竟在断了后窜跳到她手背上。
程仙被那烧得直冒青烟的香头烫得甩手倒抽一口气:“嘶—”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江文也见状,来不及阻止的喝道。
“我做什么?你该问问她来做什么!?”江夫人怒道。
“母亲,阿仙是来给父亲上香吊唁的,你别这样,咱们到后屋里去说。”江文瑶闻声赶来,劝着江夫人道。
“什么阿仙阿狗的,谁让她来的?江福!江福!江家还没倒呢,你倒是偷摸混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我放进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是人是妖你看不清吗?”
江夫人气得一把甩开了江文瑶,回身朝江家总管厉声骂道。
那江福一个劲的陪着罪,低声道:“夫人,这是……少爷小姐的朋友,我,我不敢阻拦呐。呃,对不住,我错了。”
“哪来的朋友?江家豪门贵族谁与她是朋友的?赶出去,赶出去!”
这一声一声清清楚楚的落在每个人耳里,也落在程仙的心里嗡嗡的直发闷响。
她整个人都发着懵,从来没在人前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江文也见一向雍荣雅步的母亲这时却性情大变的怒气盛人,再看程仙委屈难过的样子,便紧着眉头沉声道:“文瑶,福叔,扶母亲回屋休息。”
“文也,文瑶,你们父亲还没走呢,他还在这大厅上!你敢对着你父亲起誓吗,要不因为这个半男半女的妖精,你们的父亲会走吗?”江夫人发了疯似的指着灵柩的停处,泪流满面。
人群中更是哗然声四起,七嘴八舌的声音像打翻了的蜂巢,那声音吵吵嚷嚷没方向的只钻得人头疼。
程仙更是待不住了,她不想去与这江夫人争执些什么,也不想在江茂的灵堂上大吵大闹。
“江少爷,这番情景并非我所愿,多有打扰,告辞了。”
她星眸里倒映着堪比冰山之巅的寒气,周身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
江文也听见她一声“江少爷”,心如刀割,未曾想两人的距离竟已如此生远了。
“好,你先回去也好。今日之事,是我家不对,改日我定亲自赔罪。”江文也低声说。
程仙白色的长袍随风飘着,衣摆时起时落,嘴角似笑非笑的摇摇头,转身离去。
“就是倚梨园出来的贱东西,什么京城第一角儿?呸,跟着那倚梨园的安昕不要脸一样,就知道倒贴缠着男人,臭不要脸!”
有人群中多嘴的人不死心的朝程仙转身离去的背影,暗暗骂道。
果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程仙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安昕遭受任何的辱骂。
她身子底的武生功夫还是有的,灵敏的转身探手,一把拽出刚刚在人群中辱骂安昕的男子来,竟顺手从腰封中摸出一指来长的柳片薄的月牙刃来。
人群又是一阵喧哗惊呼,大家都纷纷躲闪到一旁。
薄钢单刀横在那男人的脖间,感觉银光般的刀刃散发丝丝寒气,男人吓得腿软哆嗦起来。
江文也和他们一样都被程仙这番举动也吓了一大跳,他竟从来不知道她还会这一手的功夫。
“你刚才说谁不要脸?再说一次?”程仙冷漠至极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后退一步。
“没没没,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啊!”男人紧张的大气不敢踹,
“你的意思是我听错了?”
程仙泛起笑意但语气之中似乎也没丝毫暖意,斯文的话语自有一股威严,教人难以违抗。
“不不不,不是。是我嘴贱,嘴贱,程先生,你放了我吧,我从前还,还听过你的戏呢……”男人已经开始痛苦流涕了。
江夫人捂着心口,惊呼:“天啊,她要干什么啊!那可是警察厅厅长的儿子啊,文也,你快让她住手,简直反了,反了啊。”
“阿仙,有话好好说,你别伤了自已。”江文也发间略显凌乱,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程仙从来没想过得罪谁,更不会去伤害人。
但她就是成心吓吓这烂嚼舌根的人们,便用冷冷哼了一声放开那男人。
“今日本事江老爷大丧之事,我本不是闹事的。江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江老爷,有何证据,尽管拿出来!只要有一样铁证如山,我程仙愿一死抵罪。还有,我是男是女又如何,干你们何事,尽闲的狗拿耗子!日后,再要让我听得谁人口中再辱骂倚梨园安老板的话,我可就没今天这样客气得了!”
程仙从来都是有脾性的人,只不过平日里想着穿越这事得低调,不能被发现了,所以抛开了拿腔做调的模样,她倒是放开了说。
她一人所散发的清冷气质慑人心魄,怔住了在场的人。
江夫人也诺诺冷哼一声后,别过脸去不看她。
江文瑶则一脸惊喜的看着程仙今日不同凡响的模样,她只觉得今日的程仙仿佛出尘,姿容如玉,却又英气十足,直让人热血沸腾。
正在程仙即将转身离去之时,隐藏在人群中多时的张绍齐却拍手笑道:“真是精彩啊,难得台下的程先生不唱戏也这般精彩!”
程仙冷眼看过去,心中只想着怎么才能顺利的走出去。
“程先生,噢,不对,瞧我这记性,该叫程姑娘的。”张绍齐皮笑肉不笑的讽刺着,却由不得别人多说一句话的强硬道:“程姑娘,你这就要走了?”
“你若无别的事,在下……”
“当然有事!程仙,你方才做了什么吗,你不知道吗?”
程仙紧蹙眉尖,实在不想与他纠缠下去,不耐烦的想径直率先离去,却被大兵带领几个亲卫拦住了去路。
“程仙,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当众以刀行凶,还敢大摇大摆的离去,你真当这北平是你家吗?随性而为,随意来去,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绍齐一声冷喝,在静得像一潭水的人群中,仿佛投入一枚石子,溅起一片波光淋漓的回音。
“张副军,程,程姑,程仙并非有意这么做,况且,也没有伤到人……”江文也不愿张绍齐为难程仙,便挺身替她出言,却被一旁的江夫人怒声打断。
“江文也,你住口!”江夫人连名带姓的直喊着,“莫要耽误张副军的公事!”
江文瑶听着母亲气急败坏的喊着自家大哥的名字,便上前拉着大哥的衣袖,冲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再多言了。
江文也却是毫不在意,正欲再开口时,却被张绍齐反问道:“江少爷好口才,你这般袒护她,莫不是私底下真的与她有不同寻常的交情?”
“没有!文也早已婚配有人,绝对不会与这戏子有甚不明不白的交情,还望张副军明察呐!”江夫人又是一顿抢白,急急忙忙的澄清着。
她此话一出,震得程仙眼底悲凉,不堪失望的眼神深深地望着江文也。
江文也听得母亲说得一番话也是充斥着愤懑与惊慌,他嘶哑着向程仙解释道:“我并没有婚配,你相信我。”
“文也!你不知,你父亲在世时早已将你婚配好了,江家未来的主母将是东城的郭小姐,莫要跟她胡说八道了!”
江夫人还在不依不饶的说着,江文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行了,你们的家事,回屋去自行解决!现在是本副军审拿犯人的时候,谁要是再扰了法度,本副军连他也一块拿下问罪。”
程仙知道这一次能在人前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张邵齐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已,便冷冷笑道:“张副军也懂得尊法守已这四个字?”
“带下去,严加看管,待我来审问。”
张邵齐挥手命令道,顿时上来几个卫兵要将她收押下去。
江文也情急之下,挣脱开身旁江夫人的拉扯,上前就想拉开程仙。
“江少爷,你也要目无王法,造反不成?”张邵齐冷眼看着被卫兵摔倒在地的江文也。
“什么王法?现在是自由民主的民国政府,程仙她并没有任何伤害的举动,也没有违反现政府的法律法规,不知张副军口中说的是哪国哪朝的王法?”
江文也被按在地上,挣脱不得却仍倔强的反驳道。
江夫人气得快晕厥过去,江文瑶在旁既要顾着摇摇欲坠的母亲,又惊心的看着被制服在地的哥哥,她两处忧虑,求救般的看向乱哄哄的人群。
前来的吊客都是见精识精的人,哪里会有人站出来拦下这些乱遭事?
就连方才那个被程仙劫持威胁的男人,也知道此事虽明面上与自已有关,实际上还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当下,赶忙退缩在闹哄哄的人群中。
久久藏在人群中的赵焱见此情景只能站出来,“慢着,谁在放肆?”
赵焱甩了惨绿罗衣摆角,从江文瑶身前经过,扶起狼狈不堪的江文也。
江文瑶见赵焱犹如天降神兵般的出现,当下暗自松了一口气。
赵琰放荡不拘道:“张副军,江少爷所言甚是。现在是讲法度的国家,不管是谁在北平犯了什么事都该交由北平的督军裁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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