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上班的第一天,县委组织部就下一个关于调整若干干部工作职务的文件,屈共志算了一下,被调整的人员多达四十多人,而且,这些人当中被调整的职位与他先前所看到的那份东西上所写的基本上一致。屈共志想不到这一次的调整动作会是那么的大,官场有句俗语,调整是为了巩固,也是为了方便。何正东在直河县也经营了六年时间有多,他的根基早已巩固,再结合这个把月来何正东的神情表现,情况应该是属于第二种,这就是说,何正东可能要挪位置了。
县政协副主席石殿军因为儿子在这次干部调整中没有被提为副科级领导职职务,而他本人也在这次干部调整中被安排退居二线,他对此感到非常的不满,他直接找到何正东,要求组织给他儿子提升职位,好让他安心的退居二线。何正东跟他解释说,你的儿子才刚刚参加工作一年多,就给他提升职位,这让全县上下的干部拿怎样的眼光看我?石殿军说,才参加工作一年多又咋的了?我儿子既不傻又不疯的,镇干部也做了大半年时间,这回提个副职领导有何过分?再说,你也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咱们县的领导在退居二线或退休前,有谁的子女没被安排到领导职位的?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可无论石殿军怎么说何正东就是不答应他的要求,最后,他被缠烦了,便对石殿军说,那我就召开全委会,就你儿子能否提升职务的问题让全县的县委委员进行投票,看看能否通过,能通过,就好办,若通不过,我也没办法。石殿军听了这话,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火气,干脆撕破脸皮说,那也好,何书记,我同意!不过我有个建议。何正东问有怎么建议。石殿军说,其他领导的子女有哪一个是通过全委会投票后才被提升的?凭啥就让我儿子开这个先河?要过这个堂,就把已经被提升了职务的所有领导的子女也都一块拿到全委会上过过堂!何正东听了这话,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石殿军,你凭啥跟组织上要求这要求那?你现在用镜子照照自己,你还象个员,还象个领导干部吗?石殿军说,何书记,你别拿大帽子来压我,大话空话谁都会说,我这个人就只知道,我有着别人同等的条件,就得享受同等的待遇。何正东拿这个其实早就是退居二线人着实没有办法,可又觉得他儿子说怎么也不能提升,不然犯了众怒谁也不好收场,收回让他退居二线的命令当然更加不是办法,因为这已经同时任命了一个新的人物代替了石殿军的职务,你总不能又立马下个文件否定对这人的任命吧?于是,何正东便采取避而不见的被动办法躲避石殿军,他想,反正自己也很快就要调离直河县,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留给下一任去处理吧。石殿军当然不愿意就此罢休,起初几天到上班时间他就到政协去跟同事们打个照面,也算是报个到,然后便来到县委楼,整天堵在何正东的办公室门口等着何正东。后来干脆连单位也不去了,上班时间就直接来到何正东的办公室堵何正东。何正东三番几次的让县政协主席汤加出面做石殿军的思想工作,别让他这般胡搅下去影响直河的形象。可汤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去年才被提升为副科级领导,属于石殿军说的那种需要“过堂”的人,自己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哪能说些什么?弄不好还会给他撒一脸的灰回来。所以他推辞说他向来与石殿军的关系有点那个,这事情不好跟他说些怎么。何正东继而也明白了汤加不愿出面的理由,他又想让其他县领导出面做石殿军的思想工作,可他用指头点来点去,这才第一次发现这全县在职和不在职的副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就差石殿军的子女没有提升到领导职务,难怪他会闹得这么的凶!他想,算了吧,再怎么也不差再提拔一个人。于是他答应石殿军对他儿子给予提拔,不过不是现在,这得等一段时间。石殿军听了这话,才不闹了,他心里也明白,何正东说这话是想在调离直河县之前再对他儿子进行提拔,这样如果有人为此事在背后说闲话,他也听不见了,乐了个耳净眼清。
何正东要调离直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有人说他要调到市里任副市长,有人说他要调到市里任常委,也有人说他要跨市远调,还是任县委书记,不过,也有人说他要调到市里是任监察局局长,平调而已。总之,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当然,也有不少人向屈共志打听这一消息,屈共志也只能是笑而不答,因为他本人也确实不知道何正东要调到哪里去,不过,据他本人的精神状态推测,结果想必不会那么的理想。
宇文通约屈共志出来吃宵夜,几杯啤酒落肚后,宇文通大叹了一口气说,唉,志哥,何老板就要调走了,我真有点舍不得。屈共志笑说,他经常请你唱歌吃宵夜?宇文通去的一声说,志哥,你这是明知故问嘛。屈共志自饮了一杯啤酒,说,我怎会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何老板调走了,我这个第一秘书也是跟着要换位的,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宇文通凑过头来小声问,志哥,他这走之前,打算给你安排什么职务?屈共志,这个,我没听老板说,我也没有向他请求什么。宇文通说,那你就得抓紧啊,夏伯瑞跟了何老板两年,也能混个副镇长当当,你曾有恩于他,这一点是你的最大优势,你大大方方地跟他提出来,他不会连个人情也不晓得还给你。这时,宇文通的手机响了,他接上电话,说他在某某位置,让打电话的人快点过来。屈共志问是谁。宇文通说是一个朋友,他的女儿初中没毕业就到处混,经常给他惹事,所以就想给她找个工作单位稳住她。可她女儿表态说,要去就去县电视广播局,其它单位打死她她也不会去。屈共志说,他女儿怎地对电视广播局这么感兴趣?难道她想当主持人不成?宇文通说,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她人我见过,人长得漂亮,嗓音也好,口齿也伶俐,是个做播音员的料子。屈共志说,那你今晚约我出来,也是为着这事情的吧?宇文通说,我这个朋友托了许多人,也曾经自己直接找过苗人根苗局长,那个东西也花了不少,可就是弄不成,所以,他就找到了我,让我找人帮他这个忙。屈共志说,现在每个单位都是人满为患,进人的事情可能不大好办。宇文通说,志哥,这你就把问题看偏了,每个单位都是人满为患从你大学毕业之前就是这种现象了。可年年还都是有大把人混进去,要不然领导们还能让他们的子女或是亲戚们都打工去?这主要就是看你有没有说话的份量了。高宏之这个民间人事局局长,他每年弄多少女的走进县政府大院上班?这可能你比我还清楚。
这时,一个高个子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宇文通起身给屈共志介绍说,这位是区常来区老板,志哥你是认识的,这位是……,那人忙说,鄙人姓曲,名叫天波,屈主任宇文老板您们就叫我老曲就行了。屈共志心想,这个老曲想必才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区常来、宇文通、他,都是他的“托链”而已。
区常来用责怪的语气对宇文通说,宇文小弟,你怎么选的地方,让屈主任到这大街上来,既没音乐又没美酒的,走,换个地方去!屈共志连连摆手说,区老板,这里挺好,这里挺好的,不必挪位了。大家都是朋友,何必那么多的讲究?可区常来就是不依,硬是扯着他坐进他的小车,往“人生如梦”娱乐城疾驶而去。
路上,屈共志说,区老板,我这个人的性格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我这人最是不喜欢无功就受禄的了,大家朋友一场,我也不想说假话套话,曲老板的事情刚才阿通跟我说了,我可是没有一点底儿,你把我带到越高档的地方我越是觉得心虚啊。区常来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说,屈主任,看来你也是还不大了解我区常来的脾性,你可以到县城毎个每个角落去打听,我区常来是不是那种生意成则来往生意不成则白眼相向的人?宇文小弟跟我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是你的兄弟,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他吧,哈哈哈!屈共志说,区老板这番话可就言重了,我怎地不清楚区老板的名气?区常来说,屈主任,说真的,能约你出来一块轻松快活,这是我跟老曲的福份,你的心里别有啥压力,老曲确确实实是想请你帮他一个忙,可这个忙你也是还得求别人,不是你想帮就帮得了的,对吧,老曲?曲天波连连点头说,区老板说得太对了,屈主任,你只要尽力就是了,成与不成,咱们都还是朋友一场。既然今晚大家都在一块玩了,就尽情地玩个痛快,你可别心痛我口袋里的钱,我认为,人生在世,最可怜最可悲的不是没有钱,而是直到死的时候都没能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花出去!区老板听了这话,朝曲天波竖起大拇指说,精辟精辟,嘿,你这个人啥时候会说这般精辟的话,可不是小姐想套你口袋里的钱时对你说的吧?大家听了都哈哈的大笑起来。
“人生如梦”娱乐城是直河县最高档次的休闲娱乐场所,虽然开张才几个月,但在周边几个县已小有名气。屈共志这回是头一次光顾。
走进“人生如梦”娱乐城,两旁站立的十来个身穿古香色旗袍的迎宾小姐都齐向客人们深鞠躬说好。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迎上前来,问屈共志一行需要什么样的服务。区常来说,要一间容纳十人左右的卡拉OK包厢房。
坐定后,区常来说,就咱们这几个大男人唱歌,倒不如到山顶上喊叫几声来劲。他让领班小姐叫四名小姐前来陪唱助兴。宇文通说,多叫几个来,咱们好挑选挑选。领班小姐轻微一笑,说,不知你们是需要哪类小姐?区常来还没回答,宇文通抢先说,要混合型A类小姐。
领班小姐走后,屈共志猛地拍了一下宇文通的头,说,你小子还真熟门又熟路的,连小姐的分类编制情况也摸得一清二楚。区常来笑说,宇文小弟是曲线扶贫的热心人士,不知有多少小姐家里的奔康楼房都是他捐献的,如果他不懂这个才让人笑脱大牙呢。
不一会,门开了,走进来七、八个小姐,个个身段容貌姣好。区常来说,宇文老板,想不想左抱右拥啊,挑两个去吧。宇文通说,不,不,一个就行,一个就行。他两只眼睛闪亮地把小姐们瞄了一遍,挑了一位显得比较丰满的小姐。区常来、曲天波也各自挑选了一个,他们见屈共志无动于衷的,说,屈老弟,你可别老让美女们站着,那可是犯罪啊。屈共志莞尔一笑,朝靠得自己最近的小姐招了招手。曲天波从包里拿出几张伟人头,派发给没选上的小姐每人一张,小姐们都说了声谢谢走了。
一群人就这么在昏暗的灯光下喝酒拥抱唱歌,屈共志不敢过度放纵自己,总是与小姐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姐偷偷地小声问他,老板,你可不是头一回出来玩吧?屈共志说,是的,是的,还有点不大习惯。小姐给他倒下一小杯红酒,拿在手里摇晃了几下,一只粉臂搭在屈共志的肩膀上,把酒递到屈共志的嘴边说,老板,来这里来玩的都是贵人,可象老板你这样的人可真是不多见啊。屈共志一口喝下酒,笑说,我是怎样的一种人,还望小姐请教。小姐把耳朵贴在屈共志的耳边,说,坐怀不乱呗。屈共志听了,笑说,你可别把我看作是唐僧,我来劲的时候比他们三个还要厉害。小姐听了摇了摇头,嗔说,我可不相信,除非今天晚上你要了我。屈共志听了小姐这话,心想,原来混合型A类小姐就是陪饮陪唱还陪睡的“三陪”小姐,难怪称作是“混合型”,看来也就是“多功能多样化服务”的意思了。小姐见屈共志不哼声,又挑逗说,如果你觉得今晚不方便,下回也行,不过可要记住我的工序号码啰,混合型A类118号。屈共志故意重复了好几遍“混合型A类118号”,说,好,我记住了。
区常来邀屈共志坐在一边,说,怎样,屈主任,这小姐还可以吧,要不要她陪晚?屈共志连连摆手说,别别,我还不习惯这个。区常来说,食色乃性也,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文人墨客,无不喜好这个东西,你何必这般地强忍禁锢自己?屈共志说,我还是未婚男呢,不想太过于放纵自己。区常来听了哈哈大笑说,你是想把最雄壮的革命种子留给自己,你就是会打算,可不象宇文老弟,把自己的精锐师团全给拼光在小姐身上也在所不惜。
一直玩到晚上十二点钟,屈共志对区常来说明天还要跟何老板到下面去走走,今晚就玩到此为止,曲老板那事情我记着就是。区常来说,好的,好的,我也听说何老板要走了,这事情还请你趁早揪个机会在何老板面前提提,说说。当然,还是先前那句话,咱们都是朋友,你心里面千万别有啥压力。
区常来把屈共志送到宿舍附近才掉头离去。屈共志刚想回宿舍,一辆的士“嘎”地一声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车上走下一位年轻女子,瞅她衣着打盼好象是“人生如梦”娱乐城的小姐。
“请问,您就是屈共志屈主任吧?”小姐显得有点激动急切的样子说。
“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屈共志以为是自己的东西掉了,给人追了上来,他全身摸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丢东西。
“师哥,我,我终于见到你,找着你了!”年轻女子猛地上前握住屈共志的手,几乎掉下眼泪说。
“我?师哥?”屈共志不明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年轻女子。
“我叫雷新悦,是南方工学院九八屇的,我听丛一飞老师说起过您!”
“丛一飞丛教授?你也是他的学生?”
年轻女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也是他的学生。”
“那你这是……”
“师哥,这说来话长,我能请你到外面去坐坐吗?”雷新悦恳切地说。
“那,好吧。我也难得碰到一位同门师兄妹啊。”屈共志笑说。
俩人来到一个夜宵档,点了几样小吃,边吃边聊起来。
雷新悦说,她也是本县人,家在平和镇,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县糖厂做助理会计,眼下糖厂就要关门了,她也跟着快要下岗了。现在,有路子的人都在想着法子调到其它国营企业、事业单位或机关里去。她也在想办法四处找门路,可自己只有背影没有背景,想找一个工作稳定的单位,说起来有点象天方夜谭。今年春节时,我打电话给老师拜年,跟他谈了一下自己的外境,他告诉我说你有个早你三届的师兄,也是直河县的,叫屈共志,现在在县委办做县委办副主任,也许他能帮得上你的忙。我听了之后,去过好几次县委办,可都没找着你。屈共志说,我一个星期下来没有几个钟头坐在办公室,你很难在那里见着我,那你怎会认识我?雷新悦说,县委办那墙上不是贴着有你的相片吗?屈共志说,哦,是。那你怎地又在“人生如梦”娱乐城……雷新悦叹了口气说,糖厂发不出工资,我弟弟正在念高三,成绩也很好,今天明后都需要钱读书,可家里早几年就为着供养我上学弄得负债累累,所以我只好到那地方做兼职。不过,师哥,我只是陪人唱歌聊天而已,那个东西我可是绝对不干的。屈共志心想,眼前这个同门师妹的境遇简直就是当年自己的翻版,如果自己没有乌成才的帮助,自己也会有可能去做了陪聊先生。他说,我真有点弄不懂,为什么咱们县自己开办的这么多厂就这么的一间间的倒闭了呢,可倒闭后被私人老板承包下来又立马起死为生。雷新悦瞄了一眼周围,说,师哥,这公办厂子比唐僧肉还香还好吃,谁都想吃,谁都想捞一把就跑,就算是金山一座会被掏空,不倒闭那才奇怪呢?屈共志说,你是做会计的,他们最惯于怎么吃法?雷新悦说,怎么吃法?这还不简单?我用个简单的说法,才进五吨原材料就报进了十吨,出了十吨货才报卖了五吨货,或者是一吨原材料实际价是毎吨一千元,可他就报毎吨一千三百元,可出售产品时毎吨应收三千元可他才报毎吨二千五百元,这一进一出就够厉害的了,其它公款私用更加不用说,管理也很混乱,咱们厂才一百多人,可光管理人员就二十多人,而且说来你还不信,有几个有来路的连自己名字也不大会写的半文盲也被安排坐办公室,一天下来除了谈天说地就是到街上去闲逛,你说这厂子还能不跨?屈共志听了雷新悦这话,说,这些东西大家都睁眼看得见,可惜就是没人管,直到被人把国有资产糟蹋完为止。雷新悦说,现在的人除了关注自己的腰包能不能鼓起来,怎么法律法规在一些人眼里形同虚设。屈共志长叹了一口气说,想起当年还在大学校园时,同学们都满怀报国意气,把自己的人生奋斗蓝图勾勒得一清二楚,可出来后,才发觉这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是那么的一回事。现在,咱们的国人普遍是,没有道德,没有理想,也没有信仰,都在追求金钱至上,十足一个功利型社会,就连自己也已经成为了这么一个人。新悦,你的个人境况我非常的同情,可现在求人办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就想想办法尽力地去帮帮你吧。雷新悦听了这话,感激得直想掉眼泪,说,师哥,师妹我会记永远地记住您的恩情!可师哥,这办事就得花钱,我手上还有两千块钱,明天我送过给你,算是你请办事人的喝茶费,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等日后事情办成了,我还会重谢,决不吃言!屈共志摆了摆手说,新悦,你也过得不容易,确实需要时我才跟你开口。俩人又聊了一会,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就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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