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莹吓着一声惊呼。文子衿也知这三老非同小可,也自心惊,但此时已势成骑虎,只得横提扁担,凝神以对。
三个身影离他一丈处时,突然一齐停住,落下地来。三人对望一下道:“先问清楚!”秦长棣忽然将长剑斜举,缓缓向右下划去,再从左上扬起,便如随手在身前用剑划了个圆圈一般,登时冷光立盛,竟然在身前布起了一道光幕!
素莹只觉他画的那层光影圆转如意,甚是华丽,却不知是何用意;但文子衿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秦长棣这一剑看慢实快,看似一剑,其实是从千百剑中合一而来,方能布成一道光幕。不由心中暗道:“糟天下之大糕矣!这三个老家伙跟自己作对,如果不想想办法,只怕今日小命休矣!”正自心底惊骇,却听秦长棣冷冷道:“小鬼,快说,宝剑藏在何处!”师兄出言,姜全峙与史方研自是师弟助威:“快说!”二人齐声爆喝,声势颇壮。
文子衿心中一动,暗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于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妙极,妙极,小生便给这三条老狗来个‘以正合、以奇胜,无穷如天地,不竭于江河’,耍得三条老狗团团转!”想到此处,不由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泰山三才剑”耐着性子,待他笑声止住,史方研叫道:“还笑么?你若要笑,便让你笑个够!”文子衿又是哈哈一声,道:“这次笑到这里,小爷想笑的时候再来笑过。”秦长棣“哼”了一声,一字一句的道:“说——横磨剑在何处?”文子衿道:“看来要打败你这三个老家伙,小爷今日有伤在身,怕是不能够的了。但是一个月之后,只待我小伤一好,你们合三人之力,又岂是我的对手!”说着负手背后,微昂着头,在三人面前踱过来踱过去,踱两步摇一下头,却面带微笑,满脸不屑之意。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只笑得松林黄针簌簌然纷落于地,这回大笑自然是“泰山三才剑”三人所发。史方研指着文子衿边笑边叫道:“哈哈……哎唷这小子……哈……大言不惭……哈哈、不知天高地厚哈……”三人大摇其头,似觉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好笑之事。
文子衿却兀自负手踱步,目不斜视,毫不理会。心中却想:“这三个老家伙最想得到的当然是横磨剑,只要我不告诉他横磨剑之所在,他们自然不会杀了我。我不必跟他们正面交锋,只须大骗他们一场,也算‘以奇胜’之道,我更可以借他们的武功保护自已,倒是省却了许多烦恼纠葛,待慢慢调理好伤势,那时再来个‘以正合’,来一场‘人畜大战’,想法打败三条老狗……最最不济,也要来个混水摸鱼、金蝉脱壳!不错,便是这样。”计议已定,回过头来,不问三老,却向朗声素莹道:“小师父,你说,泰山三才剑敢不敢约我一个月之后再来打上一架?”
素莹心道:“泰山三老自然不会放过眼前机会,那肯答应一月之约?”她心无城府,想什么便说什么:“他们自然不敢应承一月之约。”声音虽甚娇嫩,但言出肺腑,其色诚诚,自然全无做作之态。三老见她说出这话,不由均是一愕,心中都道:“难道这小鬼头当真一月之后能胜得了我三人?绝无可能,绝无可能!”三人所想一致,一齐摇头,齐声道:“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文子衿忽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哈哈……哎唷这三位老头……哈……大言不惭……哈哈、不知天高地厚哈……”他这一段,全然是依着史方研的语气,只将“这小子”改作了“这三位老头”而已,其余全然照搬。素莹听得有趣,忘了身处险境,掩嘴“哧哧”的笑个不停。
秦长棣与姜全峙也是哈哈大笑,史方研却气得哼哼有声,大怒道:“好小子!咱们便定个约会,一月之后比上一场,让你变作剑底游魂,好教你晓得甚么是大言不惭!”秦、姜二人都道:“好,便是如此!”文子衿见他们坠入觳中,心中暗喜,顺势拱手道:“好,三位果然极有胆色!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一月之后在此地相见,咱们就此别过!”说着给素莹打个眼色,拄着扁担,举步便走。
素莹正待跟上,却听三老一齐“嘿嘿、嘿嘿”的冷笑不断。秦长棣叫道:“想逃么?作梦!”文子衿停住脚步,故作愕然道:“咱们不是约好了么?又如何能说我一个‘逃’字?大丈夫走则走耳,又岂用逃!你们要是不放心,便跟着我们走好了!”说着摇头晃脑,面露鄙夷,作“你们太没眼光、竟然连这个都信不过”之态。
秦长棣“哼”了一声,冷笑道:“一月之约是一回事,横磨剑是一回事!先把横磨剑的所在说出来,便放你走!”他两个师弟又来个风借火势、火助风威,齐声大喝:“快说!”颇似公堂审案,便只差了惊堂木与水火棍了。
文子衿暗暗好笑。他自然知道不会如此轻易脱身,口中却道:“要告诉你们横磨剑在哪儿,也无不可。只是……只是……”心中却如电转念,思量对策。三老却甚不耐烦,史方研性子最急,大怒道:“快说,只是什么!”文子衿哈哈一笑,续道:“只是,那地方太过危险,怕你们……怕你们……胆子小了些,不敢去!”泰山三老一齐仰天狂笑,秦长棣叫道:“世上还有我们不敢去的地方么?”
文子衿暗道:“将这三条老狗骗到竹谷去,与吴心非他们打上一架,让他们来个狗咬狗,我却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或许能围魏救赵,将恬妹的恩师救将出来。这样一来,不费甚么气力,打败两方敌人,救出一个好人,一石三鸟,妙哉,妙哉,妙之极矣!”想到得意处,竟然用上了九斤六的“名言”。踱起方步,摇头微笑。
史方研怒道:“臭小子,快说,是什么鬼地方!”文子衿突然止步,淡淡说出两个字:“竹谷。”
素莹一惊,心道:“莫非……莫非真是文相公杀了我峨嵋同门,取了横磨剑藏于竹谷之中?不会的,断然不会的!”她的疑惑只一闪而过,不知为何,心中竟决然不信文子衿是穷凶极恶之辈。
三老面露疑惑,齐齐问道:“竹谷?竹谷在哪?”文子衿道:“小生也不知竹谷在哪儿。”三老登时脸现怒色,史方研叫道:“你要消遣我们么!我立时便破了一月之约,一剑割了你的脑袋!”文子衿笑道:“我原当你们三人都是武林前辈,是极重然诺之人,却原来说话如同放屁,好极,好极,你不妨割了我的脑袋。”史方研马脸紫涨,一时语塞。秦长棣却道:“你去打听打听,谁说我们不重然诺!我三弟此言,不过是要你不要过于狂妄,胡言乱语!你说吧,竹谷在哪?宝剑又在竹谷何处?”
文子衿“哈”的一声,道:“竹谷嘛,自然在湖南境内,衡阳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但宝剑在何处,却要到得竹谷,方能告诉三位。”心中却道:“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全然来假的,只怕这三条老狗不信,全然来真的,我又哪有横磨剑?但这竹谷所在,却是得自恬妹之言,乃是真话。我便如此虚虚实实,假假真真,以虚就实,以假乱真,将他们骗上竹谷大闹一番,那才有趣!只是此去险恶无比,弄不好真要丢了小命,却要令小尼姑先行脱身方好,她有大恩于我,万万不能叫她陪上一条性命。”心头便又思量起素莹的脱身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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