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却是选择了留守。一来,她根本不知道时间,五天,对于盲眼的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概念。无论是福全监视,还是婢女来送膳的时间,都没有规律。外面的事情,已经有人安排,只要没人告诉沈星辉是她被抓,那么,一切将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她,只要不死,能在十天之内回到山庄,一切都没有问题。
福全看着还在安静打坐的承欢,犯了愁,五天的时间已经过了,他有两天不曾让人送粥去牢房,最后一次去送粥的时候,也分明放人不要锁门。但是,她却没有出来,不知道她是怎样的打算,等人来营救,还是想要和他说话?最关键的问题是,若她再不走,只怕皇帝又要起疑心,他已经经受不起。如今的,他们已经基本上陷入了完全被动的局面。
法场,果然平静,没有任何人来闹事。对沈家的罚没抄家,除却屋宅地契,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人自然没有抓到,便是账本,也都是三年前的旧账。无论是京城的沈园,还是苏州的沈园,待得查封的时候,都已经离开,而且,还都是在查封的前一晚离开,不能不说,是一种挑衅。之后的围捕,也丝毫没有进展,那样大的一个家族,突然之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不能不说,这五百年积累下来的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更加肯定了之前的忌惮,果然,他们不会只是简单的商家。
沈家这边遭到阻挠,更别说承欢那边,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却能时时刻刻感觉到他们的掣肘。只怕时间越长,会越来越发现两方之间的力量消长。围捕一再加强力度,然而,到底像是无头苍蝇,没有任何有利的线索。这才看出。沈家不进朝廷的家规,是怎样的一种先见之明。
“我认输了,你走吧!”第八天,福全走进地下暗室,开口。时间越长,越害怕这是她的计谋之一。只怕,到时措手不及地遭到攻击,他们连抵御的机会也没有。
“这里很好,我不想走了。”承欢看向他,微笑起来。幸而内力深厚,便是长时间不进食,也不至脱力。
“欢儿!”预料之中的答案,却让他感觉到无力,“皇上没有放皇祖母出来。也不会放,如今,他连我也没有信任。”
“他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地。”承欢终于站起来。摸索着坐到了太师椅上。
福全在另一边坐下,苦笑:“这算是你的参悟吗?”
“不是。”承欢亦是苦笑,“是你的所作所为,提醒了我,你们,都不会是疼爱我,相信我的哥哥了,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但是,他一定会放太皇太后出来的。凭你们两个。根本没有办法跟我和沈星辉拼。”
福全皱眉,他这些年,亦是由皇祖母教导:“你是说皇祖母还有秘密?”
“当然。不然你以为?”承欢轻笑。“难道你们以为我不下死手。是因为对你们兄弟地情谊吗?未免太异想天开。不是你们还怜惜我才不伤我杀我。是不能。同样。我不下死手。也是因为还没有摸清太皇太后地底细。还不想鱼死网破。”
福全不语。思量着她这番话地可行性。皇上登基地时候。皇祖母已经把暗卫交给皇上和他。后来。皇上自己又培养了一批死士。只不过借助鳌拜。虽然到目前为止还算忠诚。也是因为承欢还没有表明自己地身份。振臂高呼。如今地朝廷。虽然看上去全都听从于皇帝。然而。朝堂向来不会这样简单。虽然凭着鳌拜地强权。已经很大程度地限制了汉臣入仕。然而。将近二十年对满汉一家地推行。汉臣地实力。不容小觑。如今。皇上将太皇太后、皇后禁足宫中。对此提出反对地最多地便是汉臣。起先。只以为是受了承欢地鼓动。如今看来。也很有可能是因着皇祖母地势力。不过。若是真地。至少。对他们现在地境遇来说。是一个极大地助力。
承欢听他久久不语。心里暗笑。不欲再多言。只说:“我家地二宅。现今是谁地产业?”
福全一愣。过了一会才明白她地意思:“本来是三少准备买下地。现今自然不行。还是皇上地。”
“哦。”承欢点头。“转告皇上。还是保持原样。”
“一定会地。便是你……”等等。她说。“你留下来。不是为了见皇上一面吗?”
“见他?”承欢笑问,“为什么?如今,我和他还有什么好说地?不杀你,是因为你是我两个外甥的阿玛,不杀他,是因为不能。不是不想。”眯起了眼睛,第一次肆意释放自己的不甘、愤怒。
福全很快便感觉到了凌厉的气息,也看到了那本来如死水一般静默的眸子,突然显出了紫色光泽,由浅变深,渐渐形成了一股漩涡。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情景。然而,却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十年,她的内力已经精进至此。看着她的紫眸,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然而,这股阴冷肃杀地气息,却在突然之间停住了,那一双眸子,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嘴角,也翘了起来,笑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戌时三刻。”还有一刻钟宵禁,内城再不允许任何人走动,送她离开,正是时候。只是,有人并不如他所想。
“可惜,又要叨扰王爷一晚。”承欢却是微笑,“给我找张舒适的床吧,明日我自会离开。”
“可……”
“我眼目不便,王爷是想让我夜宿街头?”承欢截住了他的话,“我并没有你们所想的神通广大,只怕,若不是太皇太后信任你,我如今已是横尸街头。”
“皇祖母不会的。”福全皱眉,语气却是不慎肯定。
“不是她不能。”承欢看住他。前面的饵,他果然已经吞下。
福全再不说话,起身扶了她起来,往外面去,让她在暖阁床上歇下,而他,则在南炕上歇下。一夜无话。
皇帝听着暗卫的禀报,皱了眉,虽说还是保持着沈星辉的样貌,然而,两人共处一室,到底……想起幼时在宫里,两人不避人前人后的亲密相处,还是动了气。
这边,锦佩在针灸、用药、内力调息地三重调理之下,身子日渐恢复。沈星辉每日昼伏夜出,很是忙碌。前次提出要让她和承欢汇合,这几日,她思前想后,到底是不妥。
想必,承欢是要隐居起来地,如今,已是进了庄子,听沈星辉说,近期并没有起兵的打算。而她,并不擅长那些文案工作,比起陪她在山上隐居,不如南下,到朱一辛那边,或许还能学到更多地东西,派上更大的用场。和林以南说,他自然不会同意。
这日,便趁着林以南不在,跟沈星辉说起:“我想去南边,不想去承欢那里。”
“哦。”沈星辉正在看账簿,各处的损失逐渐汇总上来,比他之前想象的似乎要严重一些,一些隐秘的产业也被查封了。但是,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不去承欢那里?”
“嗯。”锦佩说了上面的理由。
沈星辉想了一会,道:“还是先见一面吧。如今那边的事情,我并不插手。你这样的想法,也是好的,只怕会跟她的计划有冲突,还是先见一面。承欢还是懂得知人善用的。”
“嗯。”锦佩点头,只是,“有点害怕见她。感觉这些年,是我把责任都推给了她。”
沈星辉放了账簿,走过去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倒了一杯水与她:“她更认为,是因为她的出生,才导致了这一切悲剧的发生。所以,之前才会一直不让你接触这方面的事情。尚音留在你身边,与其说是帮你们传递消息,不如说是防止旁人把你牵扯进去。”
“阿玛一死,便是有心要让我远离这是非圈,也是不能了。”锦佩苦笑,又问,“真的是福全下的毒吗?”
沈星辉点头:“这一点,已经确定了,的确是太皇太后、皇后、裕亲王三人联手促成了这件事。”
“能有机会下毒的人,就只有他了。”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早该知道的,他不曾对我动心。如今,非但伤了自己,还让欢儿……”
“别说了。”这样的女子,他真的不喜欢。承欢或许的确心软,但是,要狠心该狠心的时候,她却是毫不迟疑地下手。重情重义,或许让她痛苦,却也让她更坚强。
锦佩感觉到他的不耐,一愣,不过,随即又明白。这沈星辉虽温和,却是有着冷硬的手段的,治下很是严格,想来,不喜欢她这般优柔寡断的性格,她,自己也不喜欢。现在,是该振作起来的时候了,她,不能在由着别人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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