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给孩子起个名吧。”我觉得周围的空气快要凝固了，于是打破沉默道。

孙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看我，再看看孩子，忽地转头看向孙权：“仲谋，你的文采比大哥好……你说，起个什么名好呢？”

孙权一愣，道：“孩子的名自然应该由兄长来起。”

“无妨，你说说看……”孙策坚持道。

“这……”孙权略一迟疑，说道，“这孩子是大哥的长子，也是我孙家的嫡长孙，就以……就以‘绍’为名，如何？”

“孙绍？好，好名！”孙策思索了几秒，而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叫孙绍[1]！”

孙绍？听到孙策的决定，我也心里一动：“绍”这个字的本义为“继承”，这么说孙策是准备让自己的儿子作为继承人了？可是史书上怎么是孙权呢？难道……

“仲谋！”我正在乱想，孙策的声音忽又响起，只见他正盯着孙权，继续说道：“仲谋，绍儿的名是你起的……大哥走后，你要像对待亲子一样对待绍儿……你能做到吗？”

“大哥！你不会有事的！”孙权一惊，抬头看向孙策。

“你能做到吗？”孙策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目光直逼孙权的眼睛。

“权对天发誓，会待绍儿有如亲子！”孙权与孙策对视了两秒，也一字一句地说道，掷地有声的话语，却让大厅里静得可怕……孙策什么意思？担心孙权谋害孙绍吗？我望向孙权，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头升起……

待孙权答完，孙策仍然盯着孙权的眼睛，沉默了足有半分钟，终于收回了目光，对我和徐夫人摆摆手，示意我们退到一边。而后，孙策强撑着坐起，低头看向手中的印绶。大厅里鸦雀无声，但我却似乎能感觉到在场每一个人的紧张和不安――是了，孙策要宣布继承人了……

“仲谋，你过来。”半晌，孙策低声道，目光却仍看着手里的印绶。众人的目光却皆看向了孙权，孙权略微一愣，走到了孙策身边。

“兄长还有何吩咐？”孙权轻声问道。

孙策这才抬起头看向孙权，目光却较之刚才柔和了许多。只听他缓缓对孙权道：“仲谋，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知卿……”

好耳熟的话语，我仿佛在哪里听过……孙策他是要……我心里一冷，只见孙策果然已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印绶，郑重地对孙权说道：“接印吧！”

“兄长！”孙权一幅整个人完全傻掉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料到孙策会传位于他。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总觉得孙权像是在做戏……房间里也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傻掉了――也许大家都和我想的一样，以为孙策要传位给绍儿吧……

“接印！”孙策很坚定地重复到，再次直视孙权的眼睛，目光如炬。

“……是！”孙权与孙策只对视了两秒，随即跪下，接过了孙策手中的印绶，却对着孙策长跪不起。

“子布……”孙策转头对右面为首的男子唤道。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陌生的男子，就是张昭。

“主公。”张昭应道。

孙策环视了张昭极其身后的众人，低声又道：“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

“是！请主公放心！”张昭等人齐声答道。

孙策点点头，又对还跪在跟前的孙权道：“起来吧……大家……都等着呢。”

“兄长……”孙权看看孙策，终于缓缓站起，转身。很简单的动作，孙权却似乎花了好几分钟……

“参见吴侯――”就在孙权转身站定，抬头的刹那，众人纷纷跪下。我看见，孙权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孙策的眼睛里闪光――是……眼泪吗？

此刻，在房里，除了坐着的孙策和吴老夫人，最醒目的恐怕就是站着的两人――一个是孙权，还有一个，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是为绍儿？为姐姐？为孙策？为孙权？似乎都有一点，却又似乎都不是……我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那里，直到觉着一股寒意让我一颤――抬头，正遇上了孙权的目光。

孙权的目光并不严厉，毫无表情的脸，在那么一瞬间，竟让我想到了初见周瑜的情景……只是，周瑜的目光里，却从没有过这种寒意……但在此刻，这种寒意却让我清醒了过来，咬咬牙，我终还是跪了下去，但没有说话。

“起来吧。”孙权收回目光，对众人说道。

“子布，你过来。”待众人起身，孙策疲惫地躺回榻上，又把张昭叫到了榻前，缓慢而清楚地说道：

“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这句话，孙策声音虽不高，却足以让房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主公！”张昭闻言大惊，伏地泣道：“昭……誓死效忠吴侯！”

听到孙策和张昭的对话，我也暗地心惊――我记得《三国演义》中刘备去世前向诸葛亮托孤的一幕，没想到，类似的情景，之前就已在江东出现过了……只是我更没想到的是，孙策竟如此信任张昭……这句话，他应该跟周瑜说才对啊……我心里，竟有几分失落……

“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交待完一切，孙策似乎如释重负，颓然地闭上眼睛。于是众人们都准备离去。

“小乔妹妹――”我正跟徐夫人一起准备离开，孙策忽然叫住了我，其他人也停下了脚步。

“小乔妹妹……你且留下，我……我有话要让你转告公瑾。”我微微一愣，忽见一旁孙权的脸上也微变了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那我先带绍儿回房了。”徐夫人对我说道。我点点头。众人们又继续朝门外走去了，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我跟孙策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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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按《三国志.吴书一》记载，孙策之子名为孙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