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里根里格龙,里根里格龙,鱼儿盼着水,我盼信早回!”
静悄悄的办公室里,大家都在潜心着自己的事,可是该死的李福却大大咧咧地哼唱着来我的办公桌前,“忙着那,什么时候处的男朋友,我咋不知道呢?”
“你说什么?”我诧异地抬起头,很不耐烦地斥责他,“你在哪儿吃错药了,上我这儿来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呀?”李福笑嘻嘻地看着我,“你装得到真像!”
“我装什么?”我有些气愤了,但是也没有直接发怒,因为他毕竟是校长的小舅子,又是我的亲同学,所以只好耐着性子赶他走,“你突然来找什么病,我没有时间搭理你,快去你该去的地方闲扯好了!”
“好好好,算我多事!”李福飞快地拿出一封信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您老请看,我给邮电局送回去好了,就说查无此人!”
“我的信”我更加的诧异,“哪来的?”
“明知故问呀?”李福很狡黠地闪闪眼睛,把一封封闭得很严密的信贴在自己的胸前,“这字我都认识,你会不知道?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一手!”
江华那熟悉的字体立刻让我的脸热起来: “你放肆!怎么可以随便开这样的玩笑,什么一手两手的!”
如果我不大声喊叫,或许人们的注意力还不能如此集中,大家的眼光像有人指挥一样,一瞬间都投向我和李福,大约那个坏蛋也感受了尴尬,急忙丢下信,很满足地继续哼着他的“里根里格龙”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望着李福那充满挑衅的背影,我恨不得一下子将他碎尸万段,可是我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因为江华的来信,已经足够我心跳了......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封信,果然在信封的背面写着李福哼唱的“鱼儿盼着水......”
我没有马上撕开那封信,而是反复地端详着,揣摩着!
江华为什么突然给我写信?
自从毕业我们再没有见过面,听和他家邻居的一个物理老师说,他去县里的税务局上班了,是他哥哥给办的,似乎印象里他的哥哥是税务局管人事的......其实早就知道他的归宿会很理想,有关他的事,我仅仅在耳畔存留一下,就风一样地消逝了!
现在他的信就这样真真切切地摆放在我的桌子上,让我不得不回忆起小桥上那个傍晚,仿佛他的热情和我的冷漠还是那么鲜明而逼真......我收起那封信,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办公,感觉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了,才不慌不忙地把那信夹在一本书里离开了办公室!
本想到班级再看,可是还没有走进教室,我就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封——
莉:
我知道我这样称呼你很唐突,可是你在我心里**一样的圣洁和美好!
我不敢回忆,可是我不能不回忆我们同窗共读的情景,那些日子对我太重要,因为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也许你会笑我自作多情,我还记得你在小石桥上对我发的雷霆之怒,可是我还是觉得幸福,尽管你是在骂我!
想想咱们学校仅仅你我两个人一起去参加县里的选拔考试,我的心跳就加快,我多么渴望命运再次给我一个那样的机会,就是你我两个人,哪怕仅仅是共同走完一段路!
你知道吗,听说你在母校做了教师,我有多高兴,希望你看到这封信时别在生气,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
我做梦都想你!
江华
这样露骨的示爱,这样明目张胆的表白,对我真是太恐怖了!
那个时代,尽管已经毕了业,尽管已经走向了社会,但是谈恋爱还是很羞人的丑事,江华的来信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手里的信纸,好像要燃烧一般,我的手心都冒汗了,浑身的血也觉得往头上涌,我好像做了贼,再也不敢抬头,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我......
心里却有一种怪怪的幸福感,毕竟这是第一次接到男孩子信息,李慧明也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那童真的眼神,没有江华的信这么刺激,也许文字有时真的胜于行为!
已经下班了,可是我还没有要回家的念头,我把江华的信小心翼翼地锁进了抽屉,然而,我的心却早已飞进了抽屉,觉得放在那里很不安全,终于又拿了出来......
现在想起真是好笑,如果说江华是我的初恋,可是李慧明是什么呢?当时,我对江华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更深的感觉,其实是那张纸上的文字吸引了我,甚至很荒唐地误认为是李慧明写给我的,很不自觉地就把他们两个人重叠了!
也许女人天性就抵不住男人夸奖与缠绵,心中的那块柔软地界,是女人永远难以逾越的沟壑,我同样没有逃开那种情感束缚!
夜已经很深很深,可我还在灯光下咀嚼着江华的那封信,已经不知看了多少遍,直到眼皮打架,才把两张被我的眼泪弄得很潮湿的信纸慢慢压在枕头底下......
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妙,我这一生也就一次,仅有的一次,而然昙花一般,在我的生命里瞬间就凋谢了!
“你他妈真不讲究,赢点钱就尖尖腚(不玩)!”
“少放屁,老子输钱的时候多了,今天有事!”
“什么有事,你他妈敢不玩,我宰了你!”
一阵狼哭鬼叫般的吵闹惊飞了我的美梦,我下意识地看看了房门关紧了没有,见门上依旧顶着两条长板凳——自从出现“副大宝事件”,我和妹妹每天都要把房门在里面锁上,还要用板凳顶劳!
妹妹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被吵习惯了,东屋那些赌徒的叫喊和混骂,一点都没有惊扰她,依旧呼吸均匀地大睡着,可是我却再也不能进入梦境,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荤话,垃圾一样滚涌着,奔腾着,一起向我袭来,几乎要把我耳膜刺穿......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受到枕头下的那两张信纸在剧烈地蠕动,挣扎,我仿佛看到了江华那温厚的微笑已经变成了鄙视和嘲弄,是的,没有谁会接受我这个“背景”,我这样的出身没有资格拥有那两张纸,江华的家境我不清楚,但是人家不会接受我的现实,我何苦要成为别人的笑柄,倒不如......
刚睡下时的激动和狂热消失了,冰凉的咸滋滋的泪水,一滴又一滴,顺着嘴角流进了我的心里,苦涩伴着失望,让我终于冷静下来,我慢慢地从枕头底下掏出那两张带着我体温的信纸,在黑黑的夜色里,没有任何犹豫地揉搓起来,直到它们和着我手心里的汗水变成了两个湿漉漉的纸球......
江华的来信已经被我揉搓得面目全非了,可是我还是不死心,又打开灯,字体已经很模糊,但我还是最后看了一遍,才慢慢地把它们撕成了碎片.然后麻木地把那些碎纸片慢慢地抛了出去......
“小二,快起来,都啥时候了,还睡!”
妈妈叫妹妹起床的声音再次把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天色已经通明,原来我在东屋的叫喊声中又熬过了一个艰难而又不平静的夜。
“老闺女,妈今天去街里卖土豆,你就别上队里干活去了,想着喂好猪,再看好这两个小鬼儿!”妈妈一边吩咐妹妹,一边急急忙忙地往身上套外套。
我在一旁洗漱着,漠然地看着妈妈的匆忙,放在墙角处那个浸着湿土的麻袋,更让我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不知道是恶心,还是气愤,总之很刺眼,很别扭——我知道,那又是妈妈昨夜的“劳动成果”!
自从进入收获季节,妈妈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有时还逼着妹妹和她一起走,不管是私家的自留地,还是公家的田地,只要能掠夺的果实,妈妈都会很自然地装进自己的麻袋里,自己吃不了,就拿到街里市场上去卖,换回家里的油盐酱醋......
队里也有看青的,可是一次也逮不到妈妈,有人说是汤小玲的三哥在照应妈妈,也有人说是看青的主动给妈妈,为什么给,当然演义得很精彩......
最不能让我容忍的是妈妈居然用自己卖农产品的钱给黄大衣买药品和他爱吃的东西,我曾经几次想为此和妈妈大闹一场,可是我真的有些乏力了,也厌倦了!
这个所谓的家,在我还不如一个荒野的岩洞安然舒畅,如果把它比做淫窝赌场,我想一点也不过份!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盼望着发生一场唐山那样的大地震,或者燃烧一次天火,将我和这个“活棺材”一起毁灭......
给妹妹布置下任务,妈妈就急忙去背起墙角里的“劳动成果”,可是她没有一下子就弄到肩膀上去,而是很艰难地后退了一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趔趄,我本想上前帮扶一下,可是忽然听到了黄大衣在东屋的剧烈咳嗽声,心理立刻有了一种特别的反感,故意转过脸去不看妈妈,直到她艰难地弯着背走出院子,我才十分沮丧地回到西屋!
那天早晨,我没有吃早饭,却带着很晦涩的一肚子苦水,恨恨地又很空落地离开了家门......
到了学校,我的心情一直很糟糕,一会儿想到江华的来信,一会儿听到赌徒的秽语,一会儿又看到妈妈那个趔趄的背影,总之,彷佛着了魔,无法让自己的精神集中起来......
我不晓得少女的情怀应该是怎样的天真和可爱,可是我在少女时代似乎没有经历过单纯和美好,爱的禾苗一出土就被我严霜般的现实扼杀了,因为我明白,没有人能篡改出身,更没有谁能洗刷历史,我只能默默承受命运给予我的一切!
怀揣着无以言状的痛,神情恍惚地下了班,我还没有走进自家的院子,远远地隔着栅栏就听到妈妈在高声地叫骂:“你们这两个孽,可坑死了我,咋不一下子都死绝了,我也逃活命了!”
我以为妈妈又和黄大衣吵架了,又是在骂两个弟弟,所以也就没有在意,仍旧不紧不慢地往院子里挪,可是当我推开西屋的门,却发现妹妹在抹眼泪,她正可怜兮兮地靠着墙不出声地抽泣。
“你哭什么?”我的腿已经有千斤重,十分疲惫地把背包一扔就躺在炕上,“妈又和他吵架了?”
也许我的问话加重了妹妹的伤心,她不回答我,哭声却加剧了......
妹妹的表现,让我立刻警觉起来,疲惫也一下子消失了:“到底咋回事?”
妹妹还是哭,一句话也不说!
我气得一下子坐起来:“你死人啊,说话呀!”
这回妹妹的哭声更大了,而且趴在柜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就赶紧跳下地去问妈妈,刚刚推开西屋的门,就听到黄大衣不紧不慢地缓声絮叨声:“都这么大的丫头了,连点苞米碴子也煮不明白,还整天烟不出火不进,连个痛快话都说不清楚!那个大的,书念得不咋样,脾气倒是不小,大学没考上还寻死上吊的,将来到谁家都是个麻烦,不是我说话不好听,也不会有啥出息!我看你这两个丫头,可够你喝一壶的了!”
“原来妈妈骂的两个孽是指我和妹妹!”
我的火苗马上就窜上了脑门,没容分说就踢开了东屋的房门!
“你有什么理由背地里说我们姐俩的坏话?”我直视着黄大衣,再也忍不住对他的新仇旧恨,“在吉林时,你就故意把我带到外面,含沙射影地希望我们姐俩不到我妈妈跟前,不要以为我们愿意来,不是该死的命运这样安排,我就是带着小二儿在吉林当乞丐也不会讨到你的大门口。我们姐俩自从来到黑龙江,给你添了什么乱子?是我在土豆地里偷偷地和人家约会了,还是我妹妹的让你供书了?按天算我们在你家还不到三年,可是我妈妈到你家的时候,你的大闺女才10岁!连狗不都嫌家贫,可是你的儿女却在你失意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比你他们,我们俩有什么过分吗!有话你就当面讲,何必背地里嚼舌头,别说我妹妹还小,就是大人做饭没有失误的时候吗?再说你是死人吗?你凭什么不做饭?你耍钱,你胡混,你不要尊严,难道还有理了?我们姐妹将来如何,如果你不死的快就能看到,用不着你超这份闲心,好好管教你的儿女,好好看住你的良心是正经!”
“你在和谁说话?”黄大衣瞪着泛着血丝的眼睛,“你还教学呢,连个老少都没有!”
我故意环顾一下左右:“这屋里还有老少之分吗?我倒真是看不出?你也配说老这个字!是呀,我就是教学呢,还挣了工资,很轻松,很快乐!你想盼着我下地狱,可是上天垂青我,你能怎样呢!”
“刘书兰,你听听,这就是你的闺女,读了好多书的闺女!”黄大衣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用手指着我,“我看你读的不是书,纯粹是驴马经!”
“对极了,我读的就是你们韩家的经,一点没错,黑龙江,尤其是你,给我的感觉还不如驴马!因为驴马也知道自己的责任,驴马也不会上有老父亲,下有未成年的儿女,就故意把家弄得破败不堪,驴马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用身体去为自己挣饭吃,用驴马形容你真是侮辱了驴马!”
黄大衣被我气得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妈妈大口倒气,我越说越尖刻,眼看着更难听的话就要冲口而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妈妈冲着我撇过一个大枕头:“你还不给我滚出去,你想气死他吗?”
“气死他活该,是他自找!我凭什么滚出去?”妈妈明显偏袒黄大衣的举动,让我更加的失却了理智,我一把抓过大枕头,使劲儿地向黄大衣撇过去,“我还想打死他呢!你当他是个宝贝,我当他是个臭虫!找个这样的男人,你还有脸替他说话!除了当王八,他还能干啥?”
妈妈终于窜下地来打我,妹妹扑上前死死地抱住了妈妈:“大姐,你快跑!”
“我凭什么跑?我既没有去偷,也没有去赌,更没有去淫!”我毫无惧色,冲着着妹妹大吼,“你松开她!看她能怎样我?你真那么惜命吗,这样地活着有什么意义!”
妈妈要来打我的行为,彻底地让我寒心了,我发疯一样地捧起桌上的一个暖水瓶狠狠地摔在地上,“跑?我才不跑呢!今儿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点着你们的狗窝!”
暖水壶的粉碎并没有浇灭我的怒火,我直视着妈妈:“为了这个男人,你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你还想重复你们的罪恶吗?我告诉你,我和小二不是你诅咒发泄的物品,就算我们是你说的孽,也是你自己造的,谁让你生了我们,何况我总共也没有在你跟前呆几天,你凭什么恨我俩死咒我俩亡!就是母猪也知道保护自己的崽子,可是你给了我俩什么?我外公死了连个抗灵幡的人都没有,我们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给人家的儿女当牛马,现在树倒猢狲散了,你得到了什么?你配做一个母亲吗?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你居然对我大打出手,我外婆也没有动过我一手指,你凭什么?不用你撵,我不会再呆在你这个魔窟!”
也许我的喊叫触动了妈妈的神经,她不再做出要打我的姿态,而是莫名其妙地大哭起来......
暖水瓶破裂,两个弟弟哭叫,黄大衣剧烈的咳嗽,妈妈的的嚎啕......终于惊动了左邻右舍,副大妈第一个闯了进来:“哎呀,这是怎么了?他韩婶,你快消消气!”
“这是啥孩子呀,惯得太不像话了,不让大人张嘴,你说一句她就能顶你十句!”黄大衣气喘吁吁地向副大妈诉苦,“还教学呢,她若有出息,七仙女也下凡了!”
“你他妈少放点屁啥事都没了!”妈妈突然扑向了黄大衣,“看我不斯烂你的嘴!”
副大妈急忙去拽妈妈,屋里乱作一团,院子里也又一次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我不再理会妈妈,也不再留意院子里的看客,浑身乱抖地拉着妹妹回到西屋......
我的胸膛仿佛变成了一个汽油桶,为了不让它马上爆炸,我竭尽全力地冷却着,平息着,然而充满了热血的大脑已经让我彻底失去了理智:“小二,你赶快收拾东西,这个狗窝咱俩一分钟也不呆了!”
“那咱俩上哪去?”妹妹吓得脸都黑了。
“要饭去!自杀去!”我气呼呼地继续吼妹妹,“妈为啥骂你?”
“我去北大坑找鸭子,回来苞米碴子就糊了,都怪我添水少了!”妹妹眼神暗淡地低垂着头,好像犯了弥天大错!
“就这点破事?”我的气船又鼓起了风帆,“一定是那个痨病鬼嚼的舌头,他就是想赶走咱俩,赶快收拾东西,今晚就离开这个狗窝!”
我说着就起身去开柜子,把自己的所有衣物都扔到了炕上,又吩咐妹妹:“去下屋找个干净点的麻袋来!”
妹妹很听话地出去了,我迅速地整理物品,很快就和妹妹把自己的东西装进了一个大大的麻袋里。
封好了麻袋,我就领着妹妹就走出了家门。
打开栅栏门,一股冷风很无情地向我袭来,冷气顺着我的衣领地无情地抚摸了我的脊梁,一个大大的喷嚏让我使劲地打个冷战,我急忙又拉着妹妹折回了西屋,从麻袋里翻出冬天穿的绵外罩给妹妹披上,又拿出了一件旧球衣穿在自己的身上,这才再一次走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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