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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杉?霞?》第十八章 返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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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居疑伸手抄住,赫然是自己忘在坐骑上的水囊。他故布疑阵、弃马渡溪,带了行囊却忘了一并把水囊解下,方才已自暗暗懊恼,但心想林中尽有水源,却也不怕。他听了这人说话之声,已惊疑不定:「他中了『冰浸沙』,能骑马还在其次,照说脸要歪上老半天,怎地这么快便口齿清晰了?」抬头瞪去,只见康浩陵果然正跨在自己的坐骑上,行动如常,脸看起来也不怎么歪,只是有些发白,却关切地望着司倚真。

司倚真甚是欢喜,道:「我挺好的。我听常老先生上了好长的一课呢。你中的毒怎么解啦?你脸色怎地这么差?」

常居疑却同时喝问:「你怎地抢了我的坐骑?你怎么过来的?」

康浩陵摇头道:「我没抢。这马是老前辈不要的,我看你把水囊给忘了,便替你带过来。我的坐骑是从关中骑来,走长途是很行的,要越过溪水却没办法。老前辈的马匹一看便知甚具纵跃爆发之力,于是就顺理成章了。」他既知这老者打不过自己,「冰浸沙」药效在自己身上又不知怎地消褪甚快,可见常居疑无论怎样也奈何自己不得,言语之间便自信了起来。

常居疑哼了一声,低头向马蹄看去。康浩陵微微一笑,说道:「正是,老前辈神机妙算。」原来他为了减低追踪时的声息,按照赤派前辈所教,在马蹄上裹了布条;加上常居疑认定他中毒后行动不得,竟给他追上迫近,吓了一跳。

常居疑也不做作,打开塞子就灌了几口水,又问:「你怎能破解我的『冰浸沙』?服了甚么解药?你这冒牌货,怎地没给北霆门人发现打死?」康浩陵脸上现出疑惑之色,道:「我我也不知道何以药效退去如此之快,我甚么解药也没服。」

常居疑上下打量他,忽道:「是了,你中天留门毒针,是甚么时候的事?」康浩陵道:「那是去年九月。」突然分心,脑中闪过一念:「不到三个月后,便是我与殷迟的江畔酒约。唉呀,麻烦了!」脸上不由得现出忧色。

常居疑低头沉吟道:「当时天留门给你下的,想来是某种『冰浸沙』的变种药物,我也不知是甚么名堂,总之是他们炼坏了的。而你不知怎地活了下来,定是摄食了那变种药物的解药,照我推想,多半也是由『冰浸沙』所衍生,类近反而相克,使得你体内脏腑,不再受那变种药物的侵害咦,你明明能动了,却在担心甚么?」他抬起头来,目光锐利,此时三人虽被山间午后雾气所包围,他仍一眼望见康浩陵的神情。

康浩陵一凛,道:「没甚么。」原来他心神不属,却是在想:「殷迟要我带关中美酒,想来想去,还是柳林酒最好。但我救出她司倚真姑娘后,还得赶回去向蛛网复命,我是见习晚辈,还须待此处蛛网下线把信息回传,才能回去跟王渡伯伯通报,也不是一时便能回南霄门好,无论如何,总得想法子将酒变出来。」他对这酒约重视到了十分,老早便在想要带哪种好酒赴约,但李继徽突然调自己到北霆门旁蛛网见习,接下来任务繁多,长途来回,就怕没能把酒备好,无法一偿殷迟相请青稞美酒的盛情。

他这番心思若给常居疑知道,大概就要取笑他年少贪玩。幸好常居疑再怎么自负聪明,却想破头也想不到,康浩陵刚从半身僵硬回复正常,就在盘算何时回南霄门取酒,才赶得及到都江堰。他接着说道:「但那解药却也在你体内留了下来,我这正宗『冰浸沙』与之碰上了,两种相似的药物,在你脏腑间竞争栖身之所,加上你血脉之内,恐怕也留有对那变种药物的因应之道,因此冰浸沙在你身上见效不长。」说罢咳嗽两声,他解开了这谜题,一脸轻松自得。

司倚真只觉常居疑所说药理,与当今世间所闻大不相同,却颇能自圆其说,不禁赞道:「好精彩!常老先生,你若解了我穴道,我定会给你鼓掌。」常居疑道:「哈,这却不必了,我也不希罕小姑娘来鼓掌。」

康浩陵虽然分心,也是字字听在耳里的。他在旁窃听已久,虽然他藏身之处并不算近,且常居疑内力不深、说话也不响,但林中静谧,常居疑那番以武学譬喻万象之理、以招式譬喻器物实用的言谈,也听得他暗暗咋舌:「世上怎会有这样的说法?这老人是疯了么?不,不,他理路清楚,说话有时还文诌诌的,前言后语连贯,不像疯子啊?他说的道理十分好懂,却古怪到了极点。」究竟哪里古怪呢?又说不上来。他听不懂的是那几句古谚,等司倚真解完了,他才明白。而「常居疑」这三字相当浅显,他方能一听就猜到改名的深意。

司倚真对常居疑的说法欢喜赞叹,甚至想到大食一探究竟;反之康浩陵尽管佩服,却隐隐觉得:「他说自己不合时宜,这番言论,果然是不合时宜之至。我若是听得太入迷,怕会惹麻烦上身。」说道:「原来是这样。老前辈对药理果然大有独到见解。」

常居疑瞪眼道:「我在药理一途耗了数十年工夫,不必你拍马屁。你抢去我坐骑,坏了我的布置,又是怎生摆脱北霆门人的?」

康浩陵微一迟疑,道:「我摆脱不了。我在地下坐了一会儿,冰浸沙的药力退去后,风渺月亲自追上来了,她脚步快,已与手下门人会合。若非老前辈坐骑神勇,一跃跨过山溪,我便不能给你送水囊来了。」常居疑道:「风渺月那女孩儿出马了?嘿,他们也真瞧得起我这武功低微的老家伙。」风渺月虽不年老,总算也有三四十岁,但在常居疑这近百老翁看来,不免仍是个女孩儿。司倚真对风渺月怕得甚么似地,没想过这一层,忍不住笑了出来。

康浩陵道:「他们眼下正在想法子搭桥过溪,风渺月扬言追到你后绝不容情,北霆门手段向来毒辣,咱们须得尽快寻觅藏身之所!」说着四望一眼,拉转马头,朝向北方一条似是翻越山脊之路。他身上之毒已解,这一扭身却有些狼狈,气息也微见急促。一转之下,司倚真从他身侧看得清楚,忽然惊道:「你又跟风渺月交手了?怪不得你的脸色」

康浩陵苦笑道:「正是。」但见他身上那套北霆门人的玄色袍子下?撕去了一片,左手按着后腰,腰间缠着袍上撕下来的布条,黑色布条上透出颜色更深的潮湿血迹来。风渺月那柄得自常居疑铸炼房的宝刀极之锋利,她刀法又强,康浩陵与之动手时,行动还有些不便,实不知这一刀伤得如何。他在马上一番急跃奔驰,追上常、司两人后,才缓手裹伤,略事休息,却不知伤口仍不断往外渗血。

司倚真叫道:「你别动,还在流血呢。快,快,常老先生,你有甚么治伤妙药,快拿出来。」常居疑道:「这小子找我麻烦,我浪费药物救他做甚?」司倚真强词夺理:「他是给你的刀砍的,你脱不了干系。」

常居疑不去理她,侧头端详康浩陵伤口,竟然面露喜色,拍手大乐:「这就对啦!」康浩陵愕然道:「甚么?」常居疑笑道:「原本冰浸沙虽与天留门药物相克,退去较早,但也没这样快法。可是你受伤流血,药力便去得更快了。我方才还有些疑惑,还道我这批冰浸沙,是否在配置时出了甚么差错。要知冰浸沙虽是种在人身肌肉,但自会慢慢回进血脉,如此,药力便停驻甚久。不错,时辰算起来,正与药力的运行符合,我没配错,在你身上的效验――」

司倚真着急得很,见常居疑兀自侃侃而谈,对他的敬意?时抛到了九霄云外,怒道:「喂,你怎地如此不近人情?还说精研药理呢,一个伤者就在你面前,你还有闲情逸致说这些。」

康浩陵见她小脸气得发红,不禁心中感动,说道:「我在那边草丛里敷过药了,没事」冷不防脑中一阵晕眩,四肢发软,从马上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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