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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杉?霞?》第三十一章 酬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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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绍之提着脚,不闻康浩陵有何异动,掏出火石火摺,扔在地下:「你打着了火。若有甚轻举妄动,我也是一脚踹下去。」

康浩陵却不听话,笑道:「你没带灯烛,这火一会儿又灭了。难道要再烧茅草?」

黎绍之听出他的笑意,真不知他在弄何玄虚,但不知怎地,又知道康浩陵对自己决无真正敌意,怒道:「你高兴个鸟?你刚刚发甚么癫?」

康浩陵也不管黎绍之一脚还在自己头顶,摸到地下食物,吃了起来,却问:「黎老兄,你方才三度挡我攻势,使的是甚么?我看不是列雾刀罢?」他在牢中脏秽已久,食物落在地下,算得甚么?只吃得津津有味。何况黎绍之烹调的又不是甚么好菜,弄脏与否,吃起来也相差不远。一壶酒幸好没带翻了,当即咕噜咕噜喝起来。

他隐约触到了刀剑相通的道理,狂喜之下,满心都是武学,喝酒时便没再想起与司倚真同饮的一番温馨。

黎绍之只是xìng子直,却绝非蠢人,否则也难坐上奥支刀法第一之位。只听这一句,便依稀摸到了康浩陵的用意,哼了一声:「小混帐原来不是发癫。」收回右足,回思与康浩陵交手的过程,说道:「你拿老子练剑,手段太也无耻,老子是怕你暴毙才近你身!南霄门果然净出些狡诈之徒。」

康浩陵正是利用黎绍之挂心自己安危的弱点,赚得他近身,再忽施偷袭。听黎绍之如此指控,也有些过意不去:「我知道。...谢谢你啦,没等到你送的饭,我怎么能死呢。」

黎绍之对康浩陵认识无多,不知他是见到自己这才变得油腔滑调,暗叹小康师弟之子太不成材,口中却不由自主回答:「是不是列雾刀,你懂甚么?那并非死招式,是本门刀法的本意。」

康浩陵摇头道:「不对。有好几招,你作为兵刃的右臂几乎不越头顶,只在刃尖上做功夫,那是剑,不是刀。」

黎绍之脱口而出:「你几次举臂斩打,回臂护身。如果不是脚镣碍事,你好几番都要旋身砍劈。包头包脑的,难道是剑?」

「难道是剑?」黎绍之不经意的一句反问听在康浩陵耳里,他只觉说不出地惊喜:「我使的是刀,他使的是剑。激斗时刀剑互换竟能如此轻易。我趁他不备、狠招偷袭,他是使出了真功夫,高班北霆门弟子果然能领会驰星剑的剑意。若非两派理路互通,迥然相异的刀和剑怎能想也不想便互换?只是看来他还不自知!」

定了定神,在心中盘算一回,问道:「黎老哥,我问你句话,这句话有失体统,你也不必一定要答我。」黎绍之道:「有失体统?那也不必问了。快吃!」

康浩陵缓缓道:「我问你:北霆门练我驰星剑的剑招,已经有多长时候?」黎绍之一愕,道:「你说北霆门偷学?谁希罕学南霄门的把式!」偷学乃是严重犯忌之事,黎绍之话声虽低,却满是怒气,如果康浩陵不是师弟之子而是另个南霄门人,一巴掌早就?过来了。又补了句:「刀剑双修在两派都是大忌,你岂有不知?」

康浩陵道:「好!刀剑双修是大忌。北霆门也出过叛徒,有过意图刀剑双修的门人,对不对?你想过这条禁忌的个中缘由没有?」

这话问出,牢中一片静寂。

过了良久,康浩陵听见风声微响,却不是黎绍之出手攻击,听得黎绍之说道:「酒给我。」

康浩陵一愣,将酒壶递出。黎绍之接过去灌了几口,又递了回来。康浩陵伸手去接,脉门上突然一紧,已为黎绍之扣住。他右肩发酸,左手正要攻敌,黎绍之低声道:「且住!听我一言。」这声音已近在耳边,原来黎绍之在这瞬间已蹲身欺近。

康浩陵静候不答,知道黎绍之要说的话定然非同小可,甚或是干犯禁条之事。听黎绍之在自己脸旁一字一字地道:「你所在的牢房,过去也关过火冢死囚。本门死罪甚多,『刀剑双修』正是其中一条。你因缘巧合关在这里,倘若走上了那...那条道,即令门主放你,你回南霄门也是无处容身。」

康浩陵摸不着头脑,又有点失望。旦夕楼关过死囚,刀剑双修在两派都是死罪,这些平常的事儿,黎绍之何须神神秘秘?黎绍之又说:「你在狱中见到甚么,想到甚么,都给我留在这牢里。要是带了出去,两派的门人全容你不得。」

康浩陵忍不住了:「我甚么也没见到想到啊?」黎绍之道:「然则你刚刚找我打架,又问我那些话,那是为何?」

无论康浩陵心中对黎绍之再感亲切,双方终是敌人,这话又如何能答。只得敷衍道:「我闷久了,就想练练剑。想来黎老哥不会怪我。」黎绍之冷笑道:「你自己坐牢练剑,就能练出这些怪门道来?」

这事倒问心无愧,康浩陵当即说:「是。」黎绍之却道:「你说话不尽不实,我也不来追究。老子就是那句话:你此处所见,一辈子只能烂在心里。」语调忽然有些感叹:「我老实同你说,我自然想你活着出去,但你若不安分,我便保不了你。事发之后,至多只能亲手杀你,以免你遭本门刑罚虐待,替你留个全尸,送回南霄门。遇上这等大事,本门也不怕南霄门寻仇,必定是先上刑、再进火冢的。」

康浩陵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死。否则又何必送饭?何必察看我是否暴毙?」这不是油腔滑调,亦非初次交手时那份相惜,而是对这位敌人奇特的亲厚之情。他此言甚是由衷,心中闪过对父亲康靓风的孺慕。一刹那间,那孺慕之情竟有些移到了黎绍之身上,尽管黎绍之大自己也只十来岁,但如不是当年大变,如果母亲不是南霄门人,这位「黎老哥」就是自己师伯了。只是这荒谬的情感下一刻便即消失。

黎绍之道:「你知道就好。」康浩陵疑惑难解,道:「你说甚么『事发』?又是甚么大事?」

黎绍之静默半晌,说:「旦夕楼,旦夕楼,旦夕相生。本门先祖当年起这一个名字,将那些私通南霄门、意yù刀剑双修的叛徒囚在此处,是要他们临刑前......唉,我不说了,你一只脚已经踩上两派都不能容的死路,及早回头,及早回头罢!」讲完了这谜语似的说话,松开了康浩陵手上脉门,摸索着收去食盆,将怀里几个面饼扔在康浩陵身边,站起身来。

康浩陵连连追问,黎绍之只是不答,竟就这样离去。直到牢门紧紧锁上,黎绍之不曾再向他说过一句话。

「他说,你此处所见,一辈子只能烂在心里。......我见了甚么?这牢房连旁人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隔房有无其他囚犯,也不知旦夕楼的格局,哪里能见到甚么?这和刀剑双修有甚么干系?他道我见着了甚么?」

「若有何要紧关键,定在此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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