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同素滟一道用了饷食之后,我见眼下没有旁的事是要急着做的,又念及已经有整整十日不曾见到闳儿,于是便让小福贵摆驾,朝亲王府而去。素滟自然是随我一道前去。
今日天气甚是晴朗,偶尔有凉风迎面吹来,竟然是不燥不冷,刚刚合适。和煦的日光自头顶碎落,大多都被软舆上的宝伞给遮去了。四周的景致全然被渡上一层金灿灿的光。
亲王府离宫内不远,不过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我便已然到了亲王府门口。
小福贵先前便派了人来亲王府通报,此时门口已然是站了好些人,为首的是闳儿与一个约莫二十有余的年轻男子。
只需一眼,我便知晓这年轻男子定然就是许平志,许平志面貌生得极为清秀,眉眼之间神情淡漠,虽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但是我看他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似的。
不过眼下我却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闳儿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的衣裳,头发梳地光滑,头顶待了一个金冠。乍然一看,还真像是小时候的皇兄。
我当即便露出了愉悦的笑来,上前几步,弯下腰抱起了闳儿。他好似轻了些,不似不久之前的沉甸甸,于是我的眉头登时又皱了起来:“闳儿怎的瘦了?”这话问的是崔瑾全。
自陈谙达被赐死之后,崔瑾全便一直都照顾着闳儿的起居饮食,眼下闳儿显然是瘦了不少,我自然是要先喝问于他。
崔瑾全连忙跪了下来,嘴里道:“这些时日小王爷食欲不振,吃得便少了些。”
食欲不振?
“可有请太医过来瞧瞧吗?”我如是问道。
崔瑾全遂又道:“启禀陛下,太医院的李院首来瞧过,只说是天气燥热,过些时日变好了。”
我冷笑一声:“天气燥热?”如今不过才四月而已,天气哪里算得上是燥热。只是眼下我懒得看崔瑾全一副请罪的姿态跪在地上,于是便道:“你先起来罢。”说着,便抬脚往亲王府内走去。
闳儿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怀里,一直都不曾言语。我抱着他径直到了前厅,大多的宫人都留在了前厅外候着,唯独崔瑾全和许平志还有小福贵同我与闳儿一道进了前厅。
“你便是许平志?”待得坐下以后,我只抬眼看了一眼许平志。
他很年轻,细细打量一番之后,方才发现他比乍然一看的时候要年轻许多,像极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许平志淡声道:“启禀陛下,草民正是许平志。”说话略有些不客气,小福贵难免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许平志显然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将闳儿放在膝上,他此时有些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指,神情恹恹。我看着许平志,心里头有些厌烦,我至今都记得闳儿曾对我说些什么。身为帝王,面对一个小小平民,我无需过多考虑。
蓦地一笑,我略有些嘲讽地问道:“便是你同闳儿讲,先帝爷与先后娘娘皆是因朕而亡?”
闻言,许平志一愣,面上却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许是只惊讶于我的直接。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辩解道:“草民不敢如此非议陛下。”
“是么?”我扬眉,道:“朕记得有个词叫做‘敢作敢当’,许先生身为文人,亦也算是君子,怎的自己说过的话,眼下都不敢承认了?”
许平志果真有问题,经我这么一炸,他便登时噤了声。就在我准备让人将他押下去的时候,谁知这时闳儿突然跳离了我膝上,蹬蹬地跑到许平志身侧,挡在了他的前面。
“不能抓先生!”闳儿的语气甚是坚定。他这般维护许平志,更让我想要将他抓起来。
许是见我没有答应,闳儿嘟了嘴,皱起眉头来:“他是舅舅,是闳儿的表舅。”
闳儿的表舅,不就是皇嫂的表哥么?我记得皇嫂母亲娘家姓许,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她有一个表弟亦或是表哥之类的。也有可能皇嫂与其关系疏远,自然也就不曾提及。
我有些意外,我让人查了许平志这么久,却不曾想到连许平志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查出来。再度抬眼望去的时候,我的眼神里头俨然带上了些许探究的意味:“你是江西许家的儿子?”
许平志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真是一群废物!我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突然,自门外传来一个优哉游哉地声音:“小王爷的亲王府,今日还真是热闹啊。”伴随着话音落下,裴长郡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我突然更觉得自己养了一群废物。
心情不好,说话时候的语气自然也就有些不大友善,我看着裴长郡,似笑非笑道:“鲜卑国皇子在这大孟的亲王府之中,难不成已经是来去自如了呢?”
裴长郡的面色依旧,我的声音不小,外头的宫人已然是听见了,连忙都跪了下来,我却早就满肚气火气,甚是气恼。
裴长郡朝我行了礼,温声道:“倒是鲜少见到陛下前来亲王府呢。”
我哼了一声,只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闳儿在这个时候又跑去将裴长郡护在身后,嘟嘴道:“不许说叔父。”
我这才发现,如今的我在闳儿的眼中,竟然是比不上裴长郡和许平志,只是裴长郡何时又成了闳儿的叔父了?我只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定然会辜负皇兄所托。
于是当即狠下了心,对着小福贵吩咐道:“带小王爷回宫。”说着,又顿了顿,看着闳儿如今的状态,不免补了一句:“绑也要绑回去。”
小福贵依言过去,从外头唤了两个宫人,让崔谨全将闳儿送进了宫里头。
眼瞧着闳儿离开之后,我面上的神情已然是全部冷了下来,望向许平志,眼中的不愉呼之欲出。
“把许平志也带回宫里去。”我如实道,我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处死许平志,但是却并不能在亲王府之中。无论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当着一个四岁孩童的面,尚且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自然是不觉得他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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