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血红的人脸及时开了口:“坤儿,你小子该不会脑子也被传染了皮肤病吧?跑什么跑,去外头喝风吃沙去啊?”
我正才反应过来那张血红的人脸是狄白白,原来他脸上的伤口可能是被风吹得崩开了,顿时血流了一脸,连镜片都被糊成了血红色。本来已经躲进沙沟深处的林叶见状忙爬上来撕下裙子的一角为他包扎,搞得狄白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都不好意思哭喊自己美色不在了。这会儿刚包扎好狄白白就要跳起来标榜自己的不死之身,我和林叶忙按住了他,现在我们三人都极度疲惫,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外头的黑风暴越演越烈,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这里等待黑风暴的结束,祈祷在那之前我们不会被黄沙活埋了。
我一躺下来,很快就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片刻的安宁让疲惫的身体极度渴觉,可刚一闭上眼睛外面呼啸的风声就又再次将人拉回了现实。不一会儿,我身旁就传来了鼾声,看声音是狄白白,此人一向最没心没肺,又自诩是睡美人就是此时正有一堆土著在商量是把他清蒸还是爆炒他都能睡得着。眼下好睡眠真的是让人非常羡慕,那种想睡又睡不着的状态,让我的神经变得极度衰弱。
就这样,我一直徘徊在清醒与睡眠之间,不知何时外头的风声渐渐小了下来,不再有砂砾像雨点般落下,黑风暴终于过去了。
我挣扎地站了起来,一看沙子已经盖到了腰部,我爬出沙沟一看,黑,除了黑一无所有。
那是一种极度纯粹的黑,不掺杂任何色彩,这里是连绵千里的岗嘎沙漠,孤身走上一天也难见人烟,这里没有城市的灯红酒绿,天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星光,所有的星星仿佛都在这里陨落了。
第十一章淬夜
当人的眼睛无法使用的时候,人的听觉就会变得极度灵敏,沙漠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缕风悄然流过,一点活物的迹象都没有。
忽地,咔嚓一声,一小束橙黄的火光亮了起来,像是盘古开天辟地的第一抹光芒,只是那光映出的是狄白白那张苍白的脸,他的脸横扎了条白布条,末尾又打了个夸张的大蝴蝶结,乍一看就像两只兔耳朵!
“哈哈哈哈!”
我倒在沙地上笑得直打滚,笑声打破了沙漠上死一般的寂静。
“幼稚!”
狄白白啐了我一口,径直从我身上跨过去,借着手上打火机的火光在沙漠里四下搜寻起来,我擦干眼角的泪水,深深一吸,冰冷的空气直刺入鼻腔,我身子一哆嗦,大脑随之迅速清醒起来——啊,活着的感觉真好。
虽然我清楚我们只是现在活着,明天是死是活就没人知道了。
但我还是觉得整个人突然间满血复活了一般,我跑上前去同狄白白一同在黑暗中找了起来。
沙漠日夜温差极大,日中可达40度,可到了夜里却会急降到零下,像这样的气温我们一身夏天的短打扮很可能会冻死,要想活命就必须尽快找到可以点火的燃料。借着微弱的火光,我看到沙漠上随处是撒落的蛇尸,木棺残片,已经完全认不出是原来的工地了,工地边缘的样板房已经被完全移为了平地,各种铁皮、塑料板,日化品碎屑散落了一地。很快,我们就发现了被黄沙掩埋了大半的大型探灯,几厘米厚的玻璃已经碎成了渣渣,不锈钢灯罩像拧毛巾般被狂风拧成了麻花状。我和狄白白最初的目标就是连接大型探灯的柴油发电机,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探灯灭掉的原因除了受损应该还有一个:没油了。
缺乏助燃剂,这样的气温下是很难生起火的。
我和狄白白站了一会儿,四肢都冻得发麻,我因为没穿上衣,更是冻得直缩脖子。
忽地,狄白白喊了声:“坤儿,你看”,指向了我的正东方。
往东面看去,在狄白白手上打火机的微光下,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趴在地上,我眯眼又看了看,才猛地辨认出那个巨大的黑影竟然是我们房车!
我和狄白白忙跑了过去,靠近一看,更觉得房车仿佛一具巨大的棺材被埋在黄沙之下,狄白白推了推眼镜,庆幸地说:“幸亏我们选择跳车不谈就给跟一堆软趴趴黏乎乎的毒蛇葬身一处了,等着别人来考我们的古了!”
阴冷的天气迫使我和狄白白加快了行动的速度,为了预防车上还有毒蛇,我和狄白白一人警备一人取油。我用一块破帐篷布扎了个布口袋从邮箱里接了半打油,又沿路捡了些桌子面凳子腿,又挖了些搭建支架用的木柴,然后急急忙忙地赶回了沟里去。
林叶缩在沙沟深处,还在睡。
我和狄白白生了火,有了柴油做助燃剂,火烧得格外的旺,在这样的夜里有如暖阳一般,我和狄白白商定了轮流值班,在这样的夜里还会发生什么无人可以预料,必须有人保持清醒。
狄白白一伤员,林叶一女人,我自告奋勇地担起了首班的担子。
我一手拿着只破凳子腿,一手拿着狄白白给我的短匕坐在火堆前,但身上一暖人就忍不住犯困,我连忙起身爬到靠近沟顶的地方,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
就这样挨了三个小时,狄白白爬起来换班,只见他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那柄折叠宝剑,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斩魔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我无心听他瞎掰,叮嘱他两句小心安全就爬到沙沟底部准备休息,林叶那女人还在睡,她脸上双眉紧蹙似乎在做噩梦,在这样的地方,谁又有美梦可做呢?
我没像自己想得那样,一躺下就睡了过去,而是翻来覆去的,直到天快亮了才睡下了。这一觉,我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的,既觉得自己睡着了,又觉得自己还很清醒。就这样折腾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射进了瞳孔。
天亮了。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我抬头望着头顶上光芒万丈的晨光,心中感慨万千,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差一点让我老泪纵横。
我爬到沙沟底部想叫醒狄白白和林叶,谁知沟底竟连个人影都没有,没想到这两个家伙昨晚睡得那么不安稳还能起那么早。我正纳闷,忽地好像听见沟外头隐隐传来了悉悉猝猝的喧闹声,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过一会儿,我才发现是真的有人在说话,而且不止一个人。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紧挨着这条沙沟,其中有几个声音听起来格外耳熟。
我一下子有些糊涂了,黑风暴刚刚离去的沙漠上怎么会突然聚集了这么一大帮人呢?他们是谁?来干什么?
我边想着边沿着沟壁爬了出去,刚翻出沙沟就看见师父、狄白白,林叶,还有考古队的几个人正围着一个炉子烤火取暖,就连前几日请假回老家相亲的杨箐也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和煦的笑,炉子上煮着一壶新茶,水沸得刚刚好。
眼前的一切仿佛就是考古队稀疏平常的一个清晨,一队人围着火炉喝茶取暖,闲话家常,唯一的不同,是在黑风暴扫荡过后,岗嘎遗址上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阳光照耀,黄沙千里,格外荒凉。
我愣在了原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可大脑却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师父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狄白白大笑着喊道:“坤儿,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醒,真是条大懒蛇!”
林叶安安静静地坐着饮茶,她的长相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使她没有说话,也给人一种正在思考的感觉。
我不想再做多余的思考,此时此刻我只想到温暖的地方去,到亲人朋友身边去。
这样想着,我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我刚一坐下,师父就递了一杯热茶过来,我接过一嗅,花香扑鼻,是狄白白的珍藏之一——法国香水玫瑰花茶。我喝了口茶,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心情格外惬意,耳边充盈着队友们关于岗嘎遗址发掘进展的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低头正要再喝一口茶,拿茶杯的手却猛地抖了一下,不对,还是有什么不对!
到底是什么?!
我腾地站了起来,双目急急地在四周搜寻起来,脑瓜子疼得就像是要裂开来了,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仿佛有道惊雷直劈在我脑门上,我猛地想起来了。
是竖棺不见了!
昨晚沙漠上星罗棋布的竖棺,此时竟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刹那间,极度的恐惧迅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仿佛预见了冥冥中将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跑!快跑!”
我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伸手拽住师父的手就要跑,却感觉手里一滑,身后飘来一阵淡淡的腥臭味,我回头一看,却发现师父手上不知何时竟然溢出了黏稠的青黄色液体,大片大片的皮肤开始溃烂,剥落……我本能地向他的脸看去,却听见自己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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