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此刻，方吟水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份来自母亲的关怀和温暖。

这就是封瑜，孕育他的……母亲吗？

这一刻，方吟水突然懂了，封瑜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异族没有亡，封瑜岛再次浮出水面，他也还在，就已经是封瑜所做的对命运最大的抗争。

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因为封瑜的亲近而阻断，方吟水细细看着这本应是属于自己的记忆，生怕遗漏了什么。

少年竹石在似梦似醒的幻境中待了二十多日，接收了所有来自自己上一世的记忆，也是这个时候，方吟水才发现了此人和自己有多么惊人的相似。

他知道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方吟水就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对了。

比如，当他睁开双眼的第一眼起，他虽然惊愕失措过，可他奇异地有一种自己并不是穿越而来的感觉。

他是重生而来的。

是死了，又以另一冲身份复生，活下去的重生。

方吟水看着光团，轻声问，“从来到这起，一直是您在牵引着我，只为了让我来到这里吗？”

光团做出了回应，它悠悠地上下点了点，算做应答。

没有任何的怀疑了，方吟水想要的所有答案，封瑜会以影像的形式投放给它。

在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族人遗迹的封瑜岛，即使是恢复了前一世的记忆，也没有了能够让竹石留下来的理由。

影像中的竹石轻柔地抚摸着光点，神情坚定，“封瑜母亲，谢谢您告诉我这一切，这一次，我不会再舍下他了。”

竹石义无反顾走出光芒的笼罩，向着前方走了几步，不多时，穿破重重影障，他就看到了那个被他放在了心尖上的人。

面上自然而然地就带起了一抹笑容，竹石伸出手，拥抱住那个静静站立，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到来的男人。

“少主。”

秦流默动作自然地回拥住他，大掌覆盖在他的后脑上，微微摩挲了下，神色温柔，“你想起来了？”

竹石抬起头，看向面上带着和煦笑容的男人，那双眼眸依旧清透没有神韵，他点了点头，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些，带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嗯，你也想起来了？”

男人微微点头，没有打算再说一句关于上一世的事情。

竹石心虚，是因为上一世自己负了对方，却不代表他不想知道对方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流墨不是异族，异族人被封瑜孕育而出，生在封瑜，因此与封瑜之间有一种特别的联系。

就像人族亲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一般，只是涉及到封瑜，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更深层次的关系。

若说的再深一些，封瑜对于异族，就是创造异族的始源母亲。

封瑜可以知道每一个异族身上发生的事，它看得到，也感受得到他们的情绪，作为一个这样的意识体存在着。

流墨不是异族人，就没有这一层的羁绊，封瑜无法知道流墨的一切。

更无法传达给竹石。

所以对于竹石来说，如果他想知道一切，也只有从秦流默本人的口中得知。

可……无论是上一世的流墨，还是这一世的秦流默，他们都不是会主动诉说自己遭遇的性格。

只是，他不敢问，他怕伤到对方。

紧紧地拥住秦流默，竹石闭上眼，心想，没事，这样就好，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就算上辈子这个人得了自己的死讯后找了人族的女孩儿，结婚生子了，也没关系。

秦流默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丝，轻声说，“竹石，我找到了神药。”

竹石动作一顿，他恢复了所有关于封瑜的记忆，自然很清楚，在封瑜是不存在于什么所谓的神药的。

也许曾经算有过，可那时候他为了保住流墨的命，就擅自瞒住了族人，用在了身为人族的流墨身上了。

那么这味所谓的神药是从哪里来的？

“当年，封瑜覆没时，我曾来过这里找你。”

秦流默收敛了笑容，主动说起了这段过往，“那时我不止一次的悔恨过，恨我当时没有和你说清楚，让你选择了这样的决绝的方式来报复我。”

当流墨安排好了一切，找到了合适的下一任首领后，他退居到了二线，前线的指挥权被他全权交给了当时自己选择的领头人上，后来，他自以为功成身退，刚要去找竹石时，他被刻意封锁的信息终于接收到了消息。

来到人族地界帮忙的异族突然发生了暴动，为了平息异族的反叛，人族伤亡重大。

被俘虏的异族关在黑牢之中。

封瑜岛，沉没。

流墨呆了，那一瞬间，他从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差点为之撕裂，那个人把自己的族人交给了他，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把悲惬藏在心底，流墨问那个被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过于平静的表情下是被压抑到了极致的怒火。“为什么？”

那个孩子一脸怜悯地看着他，“老师，我真想让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神情。曾经的您，威名赫赫，令暴君闻风丧胆，您威武，却也眷顾着每一个子民，受世人所敬仰。每一个孩子、每个人看您的神情，都是无比敬畏又渴望的。他们把您当做神。我也曾经是那其中的一员。”

“可您自从离开了三年后，再回来后您就变了，我不知道您消失的那几年和异族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您看不到吗？我们人族与异族之间产生的争端您视若无睹，一旦发生矛盾，您不听我们族人的辩解，不分青红皂白便偏向了异族，您的公正呢？”

“也许曾经您是我们最优秀的统领，可现在，您也只是异族的附庸罢了。”

流墨也是在这时，才知道自己的族人的对自己抱有了多大的怨念。

可他该怎么说？也许在人族看来，异族天生蛮力，他们总在炫耀自己的战力，有时还会毁坏物品。

可流墨何其了解异族人，他们可能粗蛮，也不细腻，但他们没有坏心，不是单个代指，异族的每一个人，都是单纯友好的。

他们的智商也许不比人族，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

流墨突然明白了，是自己强求了，他以为两个种族终会有一天会成为彼此理解，和谐共勉的友人，却原来，他的想法从来就没有传达到他们的心里。

流墨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人，“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没忍住自己的失望，自嘲一笑，“霍宜，我本以为你和霍融不同。”

是他轻敌，原来霍家兄弟，根本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而霍宜，根本不需要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