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展是隗安宁怎么都想不到的。
她本想当场抗议,拗不过绑在身上的玩意儿作用力更大,就这么被半推半就扯到走廊里。
“等一下!你这是……”
烠以最快速度清除眼前的道路障碍,拖着她来到二楼一扇窗口旁,刹不住车的隗安宁直接撞在窗框上。
“跳。”
“啊??”
她转身想抗议,就看到刚才还只有巴掌大的梦兽正在以超出常理的速度膨胀,朝他们快速爬来,尾巴不停甩动,将墙壁打出一个个凹洞。
见隗安宁吓傻了,烠犹豫片刻,抬起手掌将她推出窗外。
“哇啊!!!”
楼下生长的植物成了最佳缓冲垫,在一片绿中磕磕绊绊,总算接触到地面时不至于太惨。回过神来的隗安宁用力扯出衣服,往医院大门跑去,烠跟在她身后。
梦兽钻出窗户爬上墙壁,它的体积已经大到建筑物内任何房间都无法容纳的程度。
‘是你吗——!’
那声空灵而愤怒的吼叫在空中回荡。
隗安宁奔出医院,听着烠的指示进入转角,就看见经常护送她进出的小男孩朝他们飘来。
“烠子,您安然无恙。”男孩歪着身子看看他们后方,“今天不将梦兽收服?”
“不急。”他收起锁链,朝隗安宁的方向眼神示意,“灯鹿,符咒。”
“隗氏别怕,您不会有事的。”
小男孩以额头顶了顶隗安宁的脑袋,她的脚下立刻出现一圈看不懂的字符。
“有符咒加护,梦兽不会发现您的存在。”
话音刚落,巨大的蜥蜴前爪猛地拍在医院大门口,地面凹陷变得层次不齐,连带的震动迫使她脚下一滑坐在地上,烠只是轻松跳了下躲过震荡,低头看向隗安宁。
‘在哪里——把他藏在哪里——!’
如同怪兽的咆哮。
“您还好吗?”叫做灯鹿的小男孩问。
又是这种一目了然的问题。
“……今天摔够本了,不差这一次。”她大吸一口气,忍住浑身的颤抖快速爬起后退,跟烠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觉得自己越发豪迈。
梦兽的嚎叫撕心裂肺,让她联想到身体被撕碎的画面,忍不住抖了抖。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逃出来了?”
医院内被破坏的音效此起彼伏,梦兽的吼叫接连不断,他们所在的区域一片动荡,翻滚的灰尘阻挡了视野。
“寄宿在我弟弟身边的梦兽就是这么个暴躁的家伙??”
烠静静地看着事发点,说:“汝该前往现世查明情况。”
“为什么?”
“若梦兽所言非虚,汝弟兴许已失踪。”
“已经够了,烠。”隗安宁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你必须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包括你为什么不立刻抓这只梦兽的理由。”
烠意外地睁大他漂亮的眼睛,似乎对隗安宁会生气这件事很意外。
“汝不立即前去?”
不能被带节奏,不能被带节奏,不能被带节奏。
“如果你说的是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那我现在立刻赶过去也无济于事。”除此以外她还留了点私心,知道被身边人“监视”十多年,让她一时难以面对隗息。
她现在出奇地冷静。
少年无辜地抿着嘴,看起来像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要蒙混过关,在隗安宁的怒意指数达到巅峰前,他妥协了。
“如若说出真相,汝可否接受?”
“我会试着去接受。”
远离危险区域,他们终于能够正常行走后,烠不紧不慢地说道:“该梦兽,吾辈不可强行抓捕,它有主。”
“有主?谁?”
“隗息。”
?
混沌之中,一个伤痕累累的身躯蜷缩成团,不见血的伤口遍布他的四肢。
——别停下。
冥冥之中,轻如鸿毛的话语在周身回荡。
不该这样的,本就不是这样的。
不能屈服。
回想起来,原本的模样。
他艰难地仰起头,看到了灰黑色的天空中闪出的一点光,他呼吸一滞,那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希望。
光芒触手可及,然而他的身体被看不见的枷锁束缚,连活动手指都无法做到。
不能放弃,站起来,可以的。
他很清楚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摆脱困境,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停驻脚步等于认输。
心中重复无数次曾经的主人告诫自己的话语,他咬紧牙关艰难地想要伸直膝盖,剧烈抖动之下他朝前倒去,动弹不得。
又失败了。
他用力呼吸着,手肘抵着看不见的地面,咬紧嘴唇试图再次爬起。
还没有结束。
如果正有人想要给予帮助,那么自己更不能放弃。
?
隗安宁的脚步停驻,身后不远处的混乱好似处于另一个时空。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她的脑子一下子全乱了,虽然她接收到的信息告诉她不是所有的梦兽都是大凶大恶的坏家伙,但他们所抓的几乎都不是什么好料,这是不争的事实。“梦兽还能有主人?还有能驯服梦兽的人?”
“旁人必然不可,但鬼氏一族能达到,汝弟似乎继承了鬼氏血脉。”
“你已经不止一次跟我提到鬼氏,鬼氏究竟什么来头?”
“他们是……”
烠到嘴边的话突然卡壳,眼中难得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
“是能与梦兽和平共处的部族。”灯鹿忽然插嘴,“隗氏,烠子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担保。”
“你们怎么证明?”
那孩子站在地面,身边浮起淡淡绿光将他包裹,待光芒尽数退散,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刚刚成年、顶着发光犄角的公鹿。空气中的白色小东西缓慢向他靠近,有的粘在它的耳朵尖上。
隗安宁呆在原地。
‘我与灿鲤都是梦兽。’那头鹿发出同样空灵的声音,让人无法探寻源头究竟出自哪儿,‘烠子不是鬼氏一脉,我们遵守前主的嘱托,听命于烠子。’
“……好吧,你们之间的故事好像很复杂。”她手心朝外表示现在不想听,“我姑且相信你们的话,那假设隗息有鬼氏的血脉,他可以跟梦兽沟通,为什么这只梦兽还暴走了?”
“汝未曾注意?它的后颈有黑色物体。”
隗安宁摇头,刚才那么混乱,还真没顾得上旁的。
“不出意外,梦兽的意志正被那物驱使。”烠不紧不慢地说:“加之它方才提及隗息失踪,许是认定吾等是藏匿隗息的‘凶手’。”
“因为它看到我们,所以我们就是凶手?”
烠撩起袖子指指她的胸口,隗安宁低下头看着项链,顿时无语。
“你这是拐弯抹角告诉我隗息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烠微低着头笑了笑,像是在告诉她,即便她认为这荒谬至极也没办法,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隗安宁的脑内乱成团,不知该从何切入,也不知如何判定烠的话是真是假。
从她的出发点来说,这一切听上去找不到丝毫破绽,只因为她就是个对寻常人来说怪异的存在。
鬼氏拥有和梦兽相连的天赋,能与梦境相连、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自己有一个能和梦兽搭建桥梁的弟弟,听上去没毛病。
等一下,那隗息现在不是很危险?!
这才反应过来的少女赶紧朝公寓的方向奔去,身后的矮个少年不经意地拉起袖子,刚才隔着衣料将她推出的右手掌心发红,浮现出几个浅浅的水泡。
灯鹿蹭了蹭烠的衣服。
“烠子……”
他笑了笑,左手食指轻轻抵在唇边。
刚才顺势验证了自己心中疑惑。
他们的距离不知不觉拉长,等几乎看不见隗安宁的背影,烠才淡淡接了一句。
“至少不会对她造成伤害,这就已……”
话没说完,烠抬手遮住口鼻,似乎对自己说出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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