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还好,但你我是不大信的。”谢鸾一副认真的样子。
白千浩被逗笑:“为何?”
她伸出纤细白净的手指,微小的伤痕纵列,昭示着主人平时的粗枝大叶。
她指着他的眼睛:“你这里,很奇怪,很吓人。”
闻言,白千浩微微怔愣,下一刻却是缓缓阖上了眼睑,仰起头。金泽遍布他精致的面孔,偌大的雪地里,他呓语般的声音险些被风带走:“是这样吗?”
他全身上下最先让人注意到的,便是那双魅人的桃花眼。此刻一闭上,温软的脸部轮廓愈发凸显出来,让人忍不住接近。
谢鸾手指微动,她自己也发觉到了,攥住拳头强硬地把自己视线扯走。
“其实要说吓人,明明是你更甚才对吧。”白千浩暗哑低沉的嗓音,伴着调笑之意。
“我?”谢鸾不解:“我又哪里把人吓到了?”
虽说整个陶宛都在传她是个怎样怎样不好相与,自私阴狠的角色,可但凡见过她的人都明确的知道,她本人性格与传闻描述的根本不搭。
她身形意外单薄,性格随和,爱开玩笑。她嗜酒如命,却喝醉就会耍酒疯。她身为女子,混迹军营,早已不把自己当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了。
谢鸾踢着脚下的硬块和石头,玩儿似的。
“为何要来惊亘?”白千浩突然发问。
“什么?”谢鸾有些没听清他的话。
白千浩没有重复一遍,自顾自说下去,状似不经意地语气:“陶宛将军无数,依你部下口中所言,你应当是瀛洲的常驻守营将军吧?既然如此,又为何偏偏要来统领远征军?”
“被诓了。”谢鸾答得干净利落,随后气愤的狠狠腿扫,惊起飞雪一片。她怕是认为他不懂,亦或是也想找个人发发牢骚,双腮微微鼓着:“抓阄啊,我忘去了,结果第二天圣旨就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抓阄抓住的到底是不是我。”
充满孩子气的话语,教白千浩听着想笑:“所以你就这样来了?”
“对啊,还能怎么办。”谢鸾呼出的气息化为了白雾,在周围绕来绕去,经久不散。
“那你在南方的积聚势力不会就此解散吧?”
“哪有那么脆弱,”谢鸾像是心情颇好,对此事也愿意多说几句:“我抓着的是兵权,当兵的哪个不是死心眼子,说变就变的那是唱戏的,今儿一出明儿一出。”
“你好像对他们很信任?”白千浩眯起眼睛,唇角弧度似扬非扬。
谢鸾停下一直破坏环境的动作,抖了抖靴上的清雪,兜帽上的雪花也跟着掉了下来:“你到底想问什么啊直接说,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
此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对极信任的人说得,可真正熟悉可互相依靠的人又哪里会用这样的语气。
她能这样跟他说话,也是因为她早就打定了心思了,她以为的她从来没有表露过的心思:
从他被救回来的那一刻起,就要被困一辈子。
白千浩伸出手接刚经过谢鸾脚底的雪花,微小细腻的雪绒在遇到指尖的瞬间就融化掉,空余湿润仍在。
“我就想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声名?财富?这些你都有了,又为何要盯着那高位不放呢?”
谢鸾饶有趣味的冲他笑了笑:“我想要的,多了。”
“……”
女子特有的清丽之声,缠着风雪一同拂过他的面颊,温温软软的,像有只温柔的手在轻拍。
她嘴角挂着惯例疏离且淡漠的笑,她自己一直不知,两人连笑竟都如此相似。
自己曾说过的话,从另一张嘴里吐出,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像是字字都带着芬香,引人入狂。白千浩目光紧缩在她的眼上,抬起手去遮上头的日光。宽大的袖子因此而耷下来,掩住了大半张艳丽的脸。
在这遮掩下,一抹悄然的笑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绽放,不再是游刃有余的神情,那从眼中泄露而出的欣喜,是如此的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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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出行毫无意外的没有任何结果,人们带着疲倦空手而归。
谢鸾原本就没有对此抱太大希望,毕竟奇迹降临也还是需要条件的,而且至今也未曾听说过惊亘出现过雪莲的故事,说不定到头来皆是一场空。
受她好心态的影响,队伍里诡异的充斥着节日的气氛,人们有说有笑的,回来时气氛正好,姿态闲稔。
营门口立着几块望夫石,看见远方的影子就急不可耐的迎上来,都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松口气般牵马的牵马,接人的接人,像是流程已熟悉了千遍万遍。
钱万里很开心,跟在谢鸾屁股后追着说:“你给我派来的助力真是厉害啊,跟收了什么刺激似的,停都停不下来。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啊,我想不出半月,版设大部分就已经能修缮完毕了!”
他口中的人多半是慎丽信进,想起早晨时他那好像七岁半的蠢样谢鸾止不住叹气,但嘴里还是说着:“也就欢实几天,是个人都熬不住的,慢慢来,求稳不求快。”
钱万里沉吟点头。
风风火火地到了帐前,谢鸾停下身子,跟门口的陈肃吩咐:“去发驱寒的汤和热水,别漏下。”
这都快成她历来的传统了,凡是随她出行,归来后必定会有专人来配送各种汤药。主将发下来的东西,也根本不会有偷工减料一说,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愿意在谢鸾领队时跟着出去。
陈肃没有任何波动,领着命就走了。
谢鸾回头看一直跟着自己的人,伸手去解大氅的系带。呼吸时经常会有热气喷撒到那上面,加上惊亘骇人的冷,系带上面全是冰溜儿,需要费力去解。
谢鸾边皱着眉摆弄着,边问一旁的人:“你跟着我作甚?”
后者白衣被风吹得乱舞,不知哪来的欣喜之情予之言表,欢快的语气:“我来和你商量商量下次出行的时间。”
谢鸾守着帐门,并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听到他的话之后挑了挑眉毛:“不是谈好了一月七次,具体时间我来定?”
白千浩清咳一下:“是这样,这月只剩五天了。”
谢鸾:“……”
“好吧,“她有些无奈的样子,“后天下午可以再出去,这个月我能出行的,也就这么两天,再没了。”
他笑:“这算不算违规啊?”
“不算。”
“那……咳,不算?!“
“对,不算。”谢鸾终于把系带打开了,不想再说话,最后瞥他一眼:“我很冷,不要再和我说话,有事明日再议。”
说完,她像只敏捷的兔子,“嗖”地缩回了自己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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