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无所谓的怂恿刺激下,秦桔儿打定主意去见识一下龙承京城第一妓院——桃花村的风土人情。
是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桃花村门口惊现三道青衣身影,处在中间的堪堪正是女扮男装的秦桔儿,头发高束头顶盘成发髻,再戴上一顶灰溜溜的粗布帽子,帽檐遮住半个额头,虽然略挫了一点,但是这帽子也是她在畅烟阁寻了好久寻到的装米的麻袋改装的,帽子上还覆着少许白灰,又让这本来就挫的帽子更挫了一点。
奈何秦桔儿对她的穿衣风格一向执着,坚决不肯放弃这顶……颇有“特色”的帽子。
她身上穿的仍是从无名氏那里征用的淡青色长衫,无奈衣衫太长,她只得找了根宽腰带系在腰上,绑得紧紧的,以减短衣衫拖地的长度。
为了装出全套的放荡公子样,她还特特在来的路上一小摊上拣了一把题着《春江花月夜》的纸折扇,握在手上,正好握住扇柄以上三分之一处,好一副风流公子的形容。
无名氏对此甚无语。他如往常一般身着青纱,飘逸出尘,黑亮亮的长发随意挽成一个髻,用一支素玉簪子固定,前面还搭下来一两缕青丝,正乖巧地贴在他的脸颊旁,行动之处,发丝飘飘,仿佛一阵清风。
秦桔儿狠狠吞了两口口水,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自己,内容大抵是如何将帅哥看成一根木头以把持住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
看看左边,无名氏;看看右边,若干年后的无名氏……仿佛在欣赏一个遗传学的奇迹,她甚至怀疑,无名氏是无所谓一个人生出来的吧!
仔细看看,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像,无名氏的眸子清澈如水,似乎看一眼就可以把人吸进去,进到里面才发现深不可测。无所谓眸光黯淡,眸中时常流转的戾气令人胆战,恨意令人费解,悲戚却令人怜悯,究竟是怎样的故事,怎样的情感会催生出这样一双眼?
看见“桃花村”三个大字,以及门口穿的花红柳绿的两排姑娘,无所谓兴奋且熟络的揽了一个姿色颇好的就往里面去,全然不顾后面还有两个人。
面对热情似火的姑娘,秦桔儿倒是没有太多拘束,任她们簇拥着,拖拽着往里面去,反正大家都是女人。
无名氏却是真真成了一根木头,清冷的面容,淡漠的神情,始终与蝴蝶蜜蜂般扑过来的殷勤女子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别说是触碰,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他二人进门后,无所谓早没了身影。秦桔儿兴致颇好,桃花村里一派暖意融融的景象。清纯、典雅、性感、妖丽,各色女子好似商品一般在华丽的大厅中穿行。不得不叹,这青楼,还是当得上京城第一楼的。有几个上等的姑娘,样貌真是拔尖的好。
秦桔儿挑了一个靠近舞台的桌子坐下,台上的绿衣姑娘抱着琵琶唱着曲儿,倒叫她想起了那句“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可不就是这样吗?那姑娘在那儿抹着泪花儿弹唱下面的贵公子们却把她当成了个靶子,什么金锭子银碎子可劲儿往上砸,还有几个想必是迷了神智,琉璃簪子玉镯子也照样儿砸,弧线划过空中还是美美的,只是啪的一声落到地上,什么值钱的宝贝都化作一地碎玻璃碎玉渣子。更有甚者,竟解了自己的腰带扔上去,不巧,一条银灰色宽腰带正不偏不倚的落在那姑娘头上。
看到这里,秦桔儿可再也憋不住了,咯咯的笑起来,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啊,这个面遮得很好。跟皇宫所见的歌舞比起来,这里还是有些差距的。只是她更加喜欢这里,感觉这里更有感情,更有趣味,世间百态,哪里是四面是墙一方天的皇宫里见得到的。她从这里找到了乐子,倒也玩得还算愉快。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秦桔儿一时兴起,便吟了一句诗,论语她难得背下来,对诗却有一种莫名的偏爱。这句如今瞧着挺应景的,除了姑娘那身绿色裙子。
无名氏听到这句,实在是受到了惊吓,她背个“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背成那个样子,却居然会吟出这样应景的诗句,“桔儿,你方才说的什么?”
“没什么,有感而发,随口一说。”的确好久不见他惊讶的表情了。本小姐吟句诗怎么了,这《琵琶行》可是高考必背篇目来着,会吟很奇怪吗?还是这年头其实没有《琵琶行》这东西,那为何有《论语》?想到这里,内心正义的声音不禁提点她一句——《论语》也是高考必备篇目来着,怎么就背成那个死样子呢!
秦桔儿看那蒙脸姑娘被当靶子扔看的正欢,都忍不住从无名氏怀里掏出点碎银子参与进去,无名氏看秦桔儿玩得甚欢他自己也不自觉地欢了,正是一派皆大欢喜的样子。他与妓院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妓院是个挺不错的地方。
帘子后边有几个姑娘经受不住无名氏“美貌”的诱惑,正急得抓耳挠腮。
一红衣服的说:“人家来逛桃花村,都左拥一个右抱一个的,这两男人怎么只傻看热闹啊,真扫兴!右边那个簪素玉簪子的,实在是我这个月,哦不,今年见过长得最好的一个了,可是却一副清冷的样子,害我不得亲近。”
一黄衣服的笑道:“哟,玲珑姐姐今日怎的这般矜持,喜欢那个男的扑上去便是了,凭姐姐美貌,男人怎会拒绝?”
红衣女子略略有些失望,“你又知我不曾扑上去,他连衣袖都不让我碰便巧妙躲开了,我对他……同对别人是不同的……”
黄衣女子连忙宽慰,“比起那冷漠公子,他旁边坐的那位样貌次些却也看得的似乎更容易亲近,姐姐莫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知又从哪冒出一个蓝衣女子,冷笑道:“芷荟妹妹甚是眼拙,竟也看不出那两位青衣公子是一男一女,你方才说的那位样貌次些却也看得的,可不就是一千真万确的女子吗?”
玲珑与芷荟皆是一惊,一紫衣女子笑道:“瞧瞧你俩那样子,你们看他二人眉来眼去,深情款款,我看倒像是一对儿。”又看向蓝衣女子道:“你说是吧,香容。”
听了这话,玲珑哪里还有兴趣,魂儿都失了一半。
芷荟不信,“巧云姐姐弄错了吧,那男子是仙一般的容貌,可那女子再怎么抬举也不过是个清秀佳人。怎的凑成一对?”
巧云敛眉做深沉状,“男女情爱之事岂是你这黄毛丫头能看懂的!”
蓝衣女子撇撇嘴,“既然他们是一对儿,到我们这地方来做甚?”
“谁知道呢!”
聊着聊着,几位姑娘便开始伤春悲秋,探讨人生,哪里还记得去勾搭那两个青衣公子的事……
“好奇怪啊,别的桌都有美女陪,就我们这桌没有。”秦桔儿托着腮笑问道。
无名氏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刚才那弹琵琶的弹得甚好,怎么忽的不弹了!
“桔儿若是想要,我替你叫几个来便是。”这话说得他自己听着都酸,不知道秦桔儿是否听出一二了,她怂恿他来逛青楼也罢了,居然还……要她叫姑娘。
“好啊!你快叫你快叫!要叫漂亮的!”秦桔儿正在兴头上,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香\艳的场面吗,浓烈的酒香夹杂着胭脂气味熏得她头昏,哪里还听得出无名氏同志的话外之音啊!
无名氏的眼角抽了两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愤怒中透着埋怨,埋怨中藏着哀怨,哀怨中酝酿着一坛醋。
秦桔儿!你不是很喜欢藏话外之音吗?怎的你竟听不出我的话外之音!
许是方才灌了几杯酒,一冲动,他便真的招了三四个姑娘来,个个都是顶漂亮的。
开始秦桔儿很是满意,几个姑娘前面一坐,倒也是赏心悦目,还有人替她揉肩捶背剥提子,不亦乐乎。
直到注意到也有几个花枝招展的主儿在为无名氏做同样的事情,她再也无法淡定了,一股热血窜入脑海,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刚才无名氏酿的那坛子醋估计一下子全倒进了秦桔儿心里。
她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提起衣服就往外面跑,脸上火辣辣的烫。明明是她要求的,可是为什么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就会有这么大的……生理反应……
几乎是秦桔儿跑出去的同时,无名氏也搁下杯子,头也不回的追出去……
大厅里一阵唏嘘……
看明白的叹一句“小夫妻俩感情甚笃”……
不明白的只得叹一句“断袖情深,实非我等非断袖之正常男人可以理解”……
“桔儿,你慢点跑!”无名氏快步跟上她,不一会儿就绕到她跟前,“桔儿!”
“哼!你走开!”秦桔儿羞愧难当,今日之愚蠢行为,实在是甩了她自己两耳光子,是她吵着闹着要到桃花村来,是她吵着闹着要叫姑娘,也是她一不高兴便扭头就走,是她是她,所有的蠢事都是她自己做的,她有什么资格怪他?有什么资格发火?
可她就是不高兴不开心,往事一应涌上脑海,她与无名氏的所有都变得飘渺如烟,恍若一场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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